傷的野獸躲在暗處,舔舐著傷口。
“老爺,老爺,今日的邸報!”
管家放下了今日的邸報,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轉身出了書房,輕手躡腳的又將房門帶上。張四知半晌之後才將那邸報拿在手中,展開才看了幾眼,便將邸報撕了個粉碎。
戶科給事中陳文鏡竟然帶頭參了他一本,所參之事是前年的一件事,此人記性倒好,若不是被提了起來,自己已經記不得此事了。究其竟,還是貪汙了兩萬兩銀子的事,這本不算什麼,卻是一個可怕的訊號。張四知已經預感到山雨欲來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裡,百官們陸續參劾張四知的奏摺像雪片一樣,飛到大明天子朱由檢的案頭。而朝會上當眾參奏的人也一日比一日多,到最後竟然發展到,但凡有朝會,便成了他張四知的參劾大會。
其中所參之事各種各樣,有風傳者,有確實者,看的多了,張四知反不如開始那般憤怒。這些都是應有的戲碼,接下來恐怕皇帝就要就坡下驢,下旨降罪了。只是出乎張四知所預料,皇帝居然一連數次下旨駁斥了群臣對張四知的參劾。
張四知得知之後冷笑了兩聲,自己畢竟是皇帝的老師,若是如此急吼吼便下旨治罪,當是於面上不好看,於名聲受損。看來戲碼加的還不夠,不知接下來的重頭戲會由誰來常呢?而最終將自己壓死的罪狀不知又是什麼?
“老爺,老爺,喝口粥吧,您已經一整天沒吃沒喝了,再,再這樣下去……”
老管家端著粥來到書房,絮絮叨叨的勸著張四知喝粥,只是說到一半卻哽咽了,語不成聲。張四知心頭一陣酸楚,到頭來只有隨他五十幾年的老僕在身邊,此前那些門生故吏到現在對他這個待罪聽參之人,避之惟恐不及呢。
“知道了,放在這吧,一會就喝!”
老管家伸手抹了把眼淚,又囉嗦了兩句才轉身出去。
粥碗就在桌子上,旁邊是今日的邸報,今日朝會,戶部尚書李侍問也上本參了張四知。
“老狐狸牆頭草!”張四知自言自語,直到此刻他終於嚐到了牆倒眾人推的滋味。他忽然覺得這書房之中憋悶難耐,便鬼使神差的出了書房,轉而又出了側門……
第五百五十三章 語出驚人
張四知趁著下人不被,出了府邸沿著大街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如何竟鬼使神差出了宣武門,過了玄武門便是南城,南城裡住都是京師平民,平素治安也較內城為差,剛走了沒幾步迎面吹過一陣風,帶來了一股濃烈的臭氣,差點將張四知燻得暈過去。城中百姓屎尿排在了溝渠裡,自然會散發出熏天的臭氣。
若是平時,張四知斷然不會隻身來此,但一想到這等平民百姓景色今後都唯恐再難見到,心底裡竟生出了一絲說不出的一樣感覺,只覺得自己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大明百姓。想自己當了一輩子的官,幾至位極人臣,卻從未料理過百姓親民之事,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很快,他過了排洩滿屎尿的大街,向右拐向了菜市大街,此時眼前又是一變,街路兩旁盡是攤販,茶攤,小食鋪比鄰皆是,吆喝叫賣陣陣,若不是身為朝中重臣,還真以為眼下一派太平景象,歌舞昇平,百姓安居。
前方不過十步處正有所茶攤,支著一頂竹蓆,權當棚頂遮去了烈日陽光,難得的是在這熙攘擁擠的大街上,這茶攤居然僅有零星一兩個人坐在其中。張四知砸吧了一下嘴,走了一路正好乾渴,不如便先喝上碗茶再說。
張四知前腳進了竹蓆棚子,後腳卻迎面撞上一人,驚險系因此而跌倒,正想出言斥責忽又醒悟自己隻身而來,可擺不起宰輔的架子。瞪了那人一眼便想徑自尋了空座吃茶。再看那魯莽之人一身短打,百無聊賴,顯然是個閒散的莽漢,不過他卻覺得此人似乎有些面熟,隨即便也失笑,他怎麼可能認識一位出入於市井之中的閒漢呢!
可令張四知大為驚愕的是,那閒漢居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這不是大學士張四知嗎?如何?不好好在家待罪聽參,跑南城倆作甚?莫不是想畏罪潛逃?”
那閒漢的嗓門也大,幾乎眨眼間便聚集起了一層看熱鬧的百姓,聽說來了個大官,自然要一睹真容。百姓們雖然在天子腳下,卻身處南城,京中高官既貴且重又豈是尋常百姓隨意見到的。似眼前這老頭,白龍魚服的卻是不多。
“看看,不知是哪位大老爺微服私訪……”
“嘖嘖,看人家,仙風道骨,少說也有八十了吧,還健步如飛,你家大哥也未必有人家步子穩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