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弄不明白鎮虜侯的心意了。
“當今末世,天下大亂,貪官汙吏與狗賊宵小,便如那秋後的野草,燒掉一茬又冒出一茬。打掉一兩個貪官,對形勢本本毫無補益,南京工部沒了熊明遇一樣會有後來人補上,既然熊明遇識時務,不妨先留他幾日,就算戴罪立功吧!”
李信的話又使朱運才覺得自己清晰的捕捉到了鎮虜侯心思重的脈絡,原是打擊不法,也只為了為我所用,所謂窮寇莫追,應用到官場上竟又有了這一番解釋。但他並不看好李信的打算,操縱熊明遇這等縱橫官場三十餘年的老油條,無異於與虎謀皮。弄不好會招致對方的反噬,也未可知。
想到此處,朱運才明知李信不會採納自己的意見,仍舊直言相諫:“熊明遇此人心思詭詐,若不趁此機會將其依法治罪,只怕日後……;”
李信一擺手:“日後再說日後!”但他忽然又話鋒一轉,“熊明遇與魏國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你可知道?”
朱運才心中一陣凜然,他來此處之前是做好了李信打算對熊明遇進行最後一擊的打算,但是他又故意將熊明遇去尋魏國公府上的訊息隱瞞了,原因是生怕鎮虜侯得知之後打了退堂鼓。哪曾想,鎮虜侯竟然早就得知了,不禁老臉一紅。平心而論,他這是有私心的,因為只要除去了熊明遇,南京工部不管將來派誰來署理尚書一職,自己身為南京工部右侍郎,已經是工部裡最大的堂官,必然由他全面主持部務。
而李信似乎壓根就沒有徹底扳倒熊明遇的想法,這是朱運才萬萬想不到的,熊明遇可是不止一次故意針對李信,有幾次甚至幾乎一擊即中了。偏偏這位鎮虜侯,就能忍住這些仇怨,而使他顯得理性的近乎難以理解。
朱運才對此無言以對,他當然不敢說自己知道,但也無法說自己不知道,他相信自己謊言須瞞不過這位精明而能洞悉一切的鎮虜侯。他不敢抬頭直視鎮虜侯李信看向自己的目光,只能低著頭。但卻能感受到那雙火辣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的掃視著。
時間就在這種無聲的掃視下彷彿凝固了,朱運才的額頭也漸漸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這使得他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魏國公在太平府與叛軍對峙,此時若動了熊明遇,萬一魏國公與之勾連頗深,進而影響了整個戰局,朝廷的損失又豈是除掉一兩個貪官能夠彌補的?”
李信的聲音似乎在逐漸轉冷,朱運才的耳朵給了他這種直覺。原來鎮虜侯暫時放過熊明遇並非是畏懼魏國公,這種顧慮則是大大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這也使得他大感汗顏,與鎮虜侯一心為公相比,那些一丁點的私心也成了一種可恥的存在。
“好了!你去工部吧,熊明遇現在在向你示好呢,今後南京工部只要熊某人在一日,便是你來做主了!”
……
長江邊,**夫扛著三衛軍的制式火槍,腰間別著寬刃的雁翎刀,無精打采的在自己的巡邏範圍內進行例行巡邏。現在他是三衛軍中一名非正式軍卒,僅僅配合三衛軍負責長江沿岸的巡邏警戒。
**夫的巡邏範圍東西足足有三里,雖然並不長,但每天卻要走滿時隔來回,加起來那就是三十里。這已經是第六個來回,只要再有四個來回,他今日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為了早些回去休息,**夫拖著自己的那條殘腿加快了腳步。忽然,他覺得自己似乎從江邊茂密的草叢裡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動靜,他連忙放慢了腳步,同時又示意與自己隔著三步遠的同伴,衝著江邊努努嘴。
巡邏兵兩人一組,與**夫搭檔的是由應天府本地招募的輔兵,名叫張福,是個老實本分人,開始他甚至還有幾分畏懼這個金髮碧眼的番鬼。不過與之在一起共同巡邏了幾日後,便也適應了這個十分健談的番鬼。不過這番鬼的漢話水平差極了,兩個人經常是連比劃帶猜,弄的滿頭大汗也沒弄明白對方的意思。
最後兩個人便又換了套路,基本上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大有雞鴨對話的味道。但是,**夫這個努嘴的表情,張福卻很快心領神會了。
**夫將肩頭的火繩點著,夾到火繩夾子上,雙手以標準姿勢端著火槍,慢慢向地勢較低的江灘草叢挪著步子。而張福還用不習慣手中的火槍,於是就輕輕抽出了腰間的雁翎刀,跟在**夫身後一步步逼近江灘草叢。
“別動!幹什麼的?”
**夫最後猛然加快腳步,來到江灘草叢邊緣,居高臨下。這句話他跟張福學了好幾天,今天總算派上了用場。這一片地勢向江邊逐漸降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