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步步皆錯,繼而滿盤皆輸。孰料其妻賀氏聽罷之後,卻抿嘴笑了起來。
“老爺實在是多慮了,想那陳文柄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做了二十幾年縣令,膽子小在南京在應天府是出名的,連妾身這個婦道人家都聽過此公名聲呢。以妾身看,他是絕對不敢擅自做主的,今日所言之事也必然是出自那鎮虜侯的示意。”
高宏圖還是嘆息:“即便如此,為夫若當了投石問路的棋子,豈不冤枉?”
賀氏顯然在高家是極有地位的,竟伸出了手指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意的點了高宏圖一下。
“你呀!夫君怎麼就如此糊塗了?就算當投石問路的棋子又如何?還怕得罪了誰?福建總兵那個海盜嗎?得罪就得罪了,豈有不付出便有所得的?”
賀氏的話直讓高宏圖連連搖頭,“不是夫人說的這個理!鄭芝龍雖然是海寇,他這個總兵可不能當作尋常武官來看待。只怕滿東南兩省,已經無人可制此人,即便福建巡撫亦不可能!”
賀氏卻一直堅持己見。
“那又如何?夫君在南京為官,那海寇在福建為官,隔著十萬八千里怕有何來?再說,妾身聽說這位鎮虜侯是連關外的韃子都打敗過的,看看眼下在江南在南京收拾你們這幫子人那一步不是有條不紊,妾身覺得,那海寇也未必是鎮虜侯的對手。”
高宏圖默然不語,他萬沒想到夫人竟是如此支援自己全面倒向李信。賀氏本出自官宦世家,當年他一名不文之時便委身下嫁,此等情誼自不能負,因此幾十年來一直驕縱寵愛。
賀氏又繼續道:“將來的事誰都說不好,眼下鎮虜侯在南直隸隻手遮天卻是實實在在的,妾身聽說太平府之圍已解,從今以後連魏國公都要仰鎮虜侯鼻息,這投石問路的差事,夫君不做,卻有不知多少人要搶來做呢!到那時,鎮虜侯若是心性不寬之人,再尋了藉口刁難於你,可又如何應對了?”
此前賀氏的話只是讓高宏圖稍有動心之意,可賀氏的最後一句話則讓高宏圖心中的天平徹底逆轉。是啊,鎮虜侯在應天府所作所為向來都是睚眥必報,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心胸寬廣之人,如果因為自己的不配和若懷恨在心,從此以後還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嗎?
一念及此,高宏圖長嘆一聲,也罷,便從了他便是。於是,失魂落魄的回到正廳,靜候陳文柄的到來。不多時陳文柄果然返回,笑意吟吟,又多有謙恭的問道:“部堂可思量的清楚了?今日無論如何,下官都要給鎮虜侯回話的!”
之前陳文柄顧及高宏圖的自尊臉面,並未提及此事是李信攤牌下來的,畢竟李信是個武人,由一個武官給堂堂尚書攤牌差事,說出去可就難聽了。因此,陳文柄以下級陳情的方式,既合情合理,又顧及了他的面子也算一舉兩得。
只是高宏圖心思太重,私心也太重,一時間竟沒能體會到陳文柄的良苦用心,陳文柄雖然表面上裝作混不在意,可心裡卻也是著急了,鎮虜侯交代的差事,辦不妥當,哪裡還有臉面回去?所以,也顧不得什麼高宏圖的臉面了,便直接將李信抬了出來。
這話正好與高宏圖之妻賀氏之前的那一番分析暗合,高宏圖不禁暗歎,自己徒然奔走官場幾十載,關鍵時刻眼力居然還不及自家夫人。慚愧之餘,他的心境立時也澄明起來。
“且回去稟明鎮虜侯,老夫這就行文,總不會誤了鎮虜侯的事便是!”
得了高宏圖的準信,陳文柄這才長舒一口氣,總算把鎮虜侯交代的差事辦妥當了。既然事情已了,他也就沒有必要在高府中多做耽擱,又寒暄了幾句便起身告辭。高宏圖依舊將要將陳文柄送到大門口,陳文柄卻將他攔住,說什麼也不肯了。
畢竟讓一個尚書來送自己一個小小的五品官也太不像話了,若是太平年景,自己得畢恭畢敬的退出去,而高宏圖則連欠身都不必。哪會像現在這般?竟然一直送到大門口。陳文柄也怕傳揚出去,讓人戳脊梁骨,無非是巴結上了鎮虜侯,做狗云云,尾巴翹到天上去等等。陳文柄就算不是謙謙君子,可這點臉面也還是要的。
這些也是陳文柄剛剛離開高宏圖府中之後所想到的,因此這一回便說什麼都不敢再讓他相送了。
陳文柄這一番變化,落在內心敏感的高宏圖心裡,卻一時之間又摸不清頭緒了。這陳文柄前倨後恭究竟是個什麼調調?難道就在他出去的這一會功夫,又發生了什麼事不成?讓陳文柄又對自己刮目相待了?不可能啊,難道是鎮虜侯那裡又有了什麼不為自己所知的關鍵變化?
高宏圖胡思亂想了好一陣竟是越來越糊塗,心裡也是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