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抬手幫她擦乾眼淚,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阿孃已經看到了。”又道,“剛才看到弟弟了嗎?”
如意將頭埋進了徐思懷裡。
徐思知道如意這是終於和她鬧彆扭了,不覺想笑。便攬著她,令她俯在自己身上,道,“快來看一眼。”
初時如意怎麼也不肯看,但這畢竟是她等待了很久的小弟弟,不多時她便悄悄的睜開眼睛偷看。
新生兒紅紅的、皺皺的,同她想的截然不同。但他那麼小,那麼軟,睡在襁褓中,就只露出小小的臉和嫩嫩的小手指。同他一比,她果然又大又強壯。
如意不覺就屏住了呼吸。
徐思察覺到她的專注,笑道,“可以輕輕的碰一下他的手。”
如意飛快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再回過頭去時,便歡喜的伸出手來。覺出自己指尖涼,又收回來輕輕呵了口氣,在臉上試了試,才伸過去,小心翼翼的勾住了他的手指。
第六章
天子極寵愛小兒子。
他在先皇后的薰陶下信崇佛法,子女乳名俱出自佛經與佛寶,都是信口拈來。然而為了給小兒子取乳名,翻盡了經書也找不出一個稱心的梵名,能表現出他心裡這個小兒子的珍貴和不凡之處。
拖得久了、想得多了,就有些走火入魔,起出來的名字漸漸就叫人哭笑不得起來。
終於有一日,他對徐思說,“就叫他提婆達多1吧。”
名士清談,儒學為本、玄學為要,旁引釋、道。如今的世家,不少有兼修儒、釋、道三學的門第,佛門高僧也多是旁通儒、道的名士。徐家雖不信奉佛法,但同高僧往來論道多了,家中子弟們也多少懂些梵語。
徐思也是一聽就明白——提婆達多是梵語音譯,意思是天賜之子。
天子想要就著佛法給兒子取乳名。佛法中正平和,多講說智慧和超脫,但天子的心情分明就是狂喜和溺愛。在他心裡,這個孩子降生時紅光滿室、彩氣盈庭,有異香縈繞、諸天梵唱。正是上天賜給他的寶貝兒子。他恨不能把所有的富貴和福氣都給他,才沒心情去講什麼清修、無垢,普渡、超脫。
可見本質上,天子確實不是什麼佛門中人。
這名字貼切的反應了天子的心情,你不能說它不好。但是要用這名字的可是她親兒子啊!
徐思笑道,“為何非要取梵音?何不直接就叫他阿賜?”
天子立刻道,“朕的乳名叫阿蘭若,子女們也都就佛法取名。獨他叫阿賜,他當怎麼想?”
天子對自己喜歡的一貫都細緻體貼入微。但竟考慮到孩子日後的心情,徐思不能不被觸動。一時只是笑。
天子取好了名字,感到很有成就感。抱起小兒子想要叫他一聲,但抱了半天也沒叫出口——真要開口叫的時候,他總算意識到給兒子取名“提婆達多”,有多羞恥了。
為這麼個乳名,天子糾結得好幾晚沒睡著。誰知道竟是這樣的結果,不由深受打擊。
當著徐思的面,他倒是不會太在意臉面。但才如獲至寶的驚喜的獻上去,這就要否決,未免太難看了些。所幸他才思敏捷,立刻就改口道,“你若覺得這名字太長了些,叫著彆扭。咱們就簡稱他作阿檀——他出生時有異香,且檀那同達多音近意近,都是佈施、授與之意。和叫阿賜也相去不遠。”
徐思笑道,“阿檀就罷了……我阿兄家老三乳名就換做檀郎。”
天子難得想出這麼個折衷之法,聽說被人佔了,失望之餘不由也孩子脾氣起來,“讓他改就是!朕就是要用這個名字。”
徐思只以為天子說的是玩笑話,但天子竟真對著小兒子叫起阿檀來。
接連叫了幾天,徐思才回味過來。為免造成既定事實,她也只能裝糊塗,提議道,“大郎叫維摩,二郎不如就叫般若吧。金剛、法華也都是好名字。橫豎是乳名,也用不了幾年。民間叫觀音婢、金剛奴的都有不少呢。”
最後終於給二皇子定下了般若,但天子覺著這個名字不親人,依舊叫二郎作阿檀。
郗氏帶著兒子入宮時,徐思便向她提起這件事來。
郗氏沉思著,緩緩道,“原來有這麼回事——數日前天子忽就要見家中幾個小子。看到三郎喜歡得跟什麼似的,說這個孩子“容止可觀,進退有度”,便問取了學名沒有。聽說還沒取,當即便賜下一個‘儀’字。如今三郎名、字俱全,乳名自然就不大用了。”
徐思聽了頗感無奈,嘆道,“他這個人一貫都不愛直中取,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