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輕顫起來。
“我永樂侯想查一件事,沒有什麼是查不到的。”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見我茫然震驚的表情,嘆了口氣道,“丫頭,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你既然捲入了這些紛爭當中,就註定無法脫身,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平凡人。”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思考,雲崇山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柔聲道:“丫頭,不要急著拒絕我,這件事,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吧。”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花廳,腦子裡如同一團黏乎乎的漿糊,只感覺身子一陣一陣的冰冷。和煦的春風迎面拂來,竟讓我覺得有些刺骨。行至荷塘,從水榭那邊傳來一陣低緩輕柔的琴音,彷彿從遠古的時空中悠然飄至,大絃音似春風浩蕩,小絃音似山澗溪水,寧靜地、舒緩地、沉穩地迴旋在耳邊,如遠山的清泉瀉入久枯的石崖,給我沸騰如岩漿的腦袋帶來一絲清明,莫名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安祥起來。
我覓著琴音快步走過去,在水榭的木亭中,看到那個彈琴的人,一席月牙兒白的寬鬆錦袍,在溫柔的春風中揚起衣角,那柔和的琴音正潺潺地從他的指尖流洩出來,婉轉輕盈,他瘦削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蒼白,卻有一種虛幻般的晶瑩,一眼望去,宛如畫中人。
雲崢
我靜靜地看著木亭中如詩如畫的男子,心中有些微微的驚訝,他的琴彈得極好,甚至不比鳳歌遜色。閉上眼睛,用心去感覺那舒緩的琴音,一時之間,只覺得心思變得極其純淨,地位、金錢、愛情、世俗的慾望,統統離我遠去,天地之間彷彿只得這麼一個人,似乎從混沌初開,便一直等在那裡,等我去聆聽他的聲音。
一曲罷了,清婉的餘音嫋嫋地在半空盤旋,我緩緩睜開眼睛,亭中的男子抬起雙瞳,他的唇角帶著一絲看不出情緒的淺笑,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朦朧:“葉姑娘。”
我揚了揚眉,微笑著走進亭去。他的琴案上除了瑤琴,還放著一個精緻的黑陶小龍薰,薰頂透雕著像徵興旺的雙龍蹴球,薰腹表面鏤空雕刻著一對騰昇的祥龍,薰座浮雕著瑞龍潛水圖案,小薰側掛著雙耳吊環,色澤烏亮,視之如鏡。我嗅著那薰中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龍涎香,微笑道:“雲公子認識我?”
“雲崢聽祖父提起過。”他溫和地道,望著我的目光親切柔和,“姑娘請坐。”
“哦?”我心無旁騖地坐到他琴案一側的圓凳兒上,笑道:“侯爺怎麼說我來著?”
他的手從琴上抽回,靜靜地道:“祖父說姑娘機智聰敏、慧質蘭心,兼有不讓鬚眉之俠肝義膽。”
我笑著搖搖頭:“老爺子會這麼誇我?事出有因吧?”既是為他孫兒挑的媳婦,當然是要先給他洗洗腦子,說我兩句好話的。
他大概知道我指什麼,溫柔地笑了笑:“姑娘當得起祖父的評價。”
“公子又知道了?”我莞爾,調皮地挑刺。
“賽詩會上的幾首詩,可窺一斑。”他的唇邊浮起一抹笑意,“姑娘心思玲瓏、才情過人。”
才情過人?過人的是那些作古的前輩好不好?我滿臉羞愧,懊惱地轉移話題:“看來人人都知道我幫富大康作弊的事了?”
“只得我和祖父知道。”他只當我在羞愧作弊那件事兒,微笑道:“姑娘勿需擔心,這件事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曉。”
我望著他的眼睛,真奇怪,雲崇山那個意圖我們心裡都清楚,卻一點兒沒妨礙我與他之間的交流,我們沒有覺得一絲一毫的不自在和窘迫,交談極為自然,他不以我的冒失為忤,我不以他的平和為異,彷彿他生來在我眼裡就該是這個樣子,而我生來在他眼裡也應是這個樣子。
“知道麼……”我將手肘放到琴案上,託著腮幫子看他,“你給我的感覺很像一個朋友,這麼平和、安靜,讓人覺得很溫暖……”
“是麼?”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我笑道:“嗯,他叫月鳳歌。”
“天曌國的第一樂師?”雖是問句,他的表情卻是波瀾不興的,我撫上他琴案上的瑤琴,撥了撥琴絃,聽著那古樸的聲音,笑道:“公子的琴音,一點兒也不遜色於鳳歌。”
“再好的琴音,若無知音人欣賞,也是枉然。”雲崢淡淡地道。
“公子又怎知自己沒有知音?公子剛剛那段琴音,純粹得令人動容,令聽者的生命亦變得泰然。”我撫上那琴,微笑道。
他溫和地望著我,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我微笑道:“公子願意為小女子再彈奏一曲嗎?”
他淡淡一笑,沒說話,手卻撫到了琴上,垂下睫,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