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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己來把它掰碎,擱到圍棋盤上去糟蹋更好一些。

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我竟然會因為不務正業下圍棋,而得到這份不錯的工作,並且,認識了玲姐。

我跟玲姐就是在中國棋院認識的。

一天下午,我看見一大堆人擁著一個業餘四段,在大太陽底下朝棋院背後的教室裡走,一個女人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無袖衫,露膝裙,身上粘著陽光。業餘四段不時回過頭招呼她一下,她笑一笑,點點頭,也不加快腳步,還是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那個業餘四段,曾經指導過我打譜,姓常,經常義務幫棋院辦圍棋訓練班。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棋院門口,當時我正坐公交車去上班,衝他喊了一嗓子,他四處望望,才朝公交車揮了揮乾柴棒一樣的手臂。後來聽說他老婆鬧離婚,他吞下了19枚圍棋子,自殺了。他是我見過的對圍棋最痴迷的業餘棋手,他叫常寬,一個不應該被湮沒的名字。我希望以後有機會專門寫他的故事。

去上班的路上,我只要倒一次39路車,就會經過中國棋院。有好幾年,只要中國棋院門口那一段路不讓我覺得太難過,我就不會不坐39路。

起初是刻意的,後來就成了習慣。關於習慣,克格勃訓練手冊中有一句話,說每一個習慣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你不能養成任何習慣。車過棋院,有時候我會感到心臟緊縮,這時候就會想起克格勃訓練手冊。當然更多的時候,我會傻笑起來,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玲姐的那個下午。

那個下午的情景在以後的回憶中經常出現。39路車一上玉蜓橋,我就能看見棋院的四方形大樓,那個下午就會出現在車窗外面,那個下午陽光晃眼。

現在追溯起來,假設當時不是因為教材或教育體制那麼陳腐,假設不是常四段的講解那麼吸引我,假設沒有李昌鎬——還是不假設了吧。事實上整個世界無限複雜永不停息地執行著,我和玲姐認識,就是執行的一個結果。我能進這家公司,是執行的另一個結果。我想起了兩行詩:“ 在人生所有的細節裡 /都晃過了命運不可捉摸的影子。”

這天我依然坐39路車去上班,跟往常不同的是,這天我很容易就有了過多的感概。棋院的大門一閃而過,往事在回憶中不可避免地變形,一個下午被壓縮在幾秒鐘內:一個女人修長的、沒穿襪子的雙腿在陽光中走動著,空氣在她周圍一圈一圈盪開。她朝我走過來。她從我身邊走過去。那天我們還算不上認識,還沒說過話,但離正式認識的那一天已經不遠。

在辦公室裡呆了一上午,不知不覺已過了公司食堂開午飯的時間。整個辦公室一片沉寂,三十多個小隔間像戰後的坑道掩體。我雙手枕在腦後,仰靠在電腦椅上,望著天花板發呆。我想到了我和玲姐之間很多尚未攻克的難題,我想到了很多解決方案……正藉著椅背的彈性一晃一晃的,辦公桌上突然響起來的電話鈴聲讓我差點摔下來。

電話是許可佳打來的。許可佳的聲音在電話裡很清脆動聽,有幾秒鐘我沒聽出是許可佳的聲音,直到她說起了“週末在你表姐家裡”,我眼前才浮現出一個清爽結實的女孩朝我微笑的情景:她先怔怔地望了我幾秒鐘,接著撩開擋住臉的頭髮,好像要認出我是誰,才決定是否微笑。這真有點特別,跟那種見人就笑的女孩子有點不一樣。

許可佳沒容我多說話,就劈劈啪啪地告訴我突然找我的原因。她打車走到我們公司這一帶,才發現錢包裡沒帶夠錢,司機不肯往前開,也不肯倒回去。“你一定要幫忙喔,”許可佳說。

我走下樓,差點沒認出許可佳來。這次她化了很濃的妝,跟上一次素面完全不同,紫色嘴唇,藍色眼睛,有點像玲姐說過的那種韓國妝。

我問許可佳需要多少錢。

許可佳說:“付夠車費就行了,”她笑了笑,又說,“肚子餓啦,你做好事做到底行不行?”

我當然不能說不行,問她想吃什麼。許可佳說:“隨便隨便。”

隨便這道菜最難點了。我想起同事阿伍過生日時,我們在仙蹤林聚過一次,那兒好像有一種炸土豆條叫隨便。我帶許可佳去了街對面的仙蹤林。

一路上這個愛說笑的女孩不停地解釋著,說她來這邊辦點事,幸好在我們公司旁邊,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真是沒想到會沒帶夠錢,還說她每個月底都會有好幾天帶不夠錢,說完格格地笑起來。

我這才想起又到月底了,時間過得真快,又到了該去韓總的辦公室下棋的日子,立刻有些胸悶。那個韓總的日程表上,每個月底都有一天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