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鞭炮聲隱隱約約傳來。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雪漪偏過頭,看著他笑,但他發現,林方愚又睡過去了。
雪漪伸出手背,感受到他的呼吸似有若無。
林方愚夢見他第一次見到何紹之的時候。
杭州的夏天永遠悶熱,出了汗,衣服溼噠噠黏糊糊貼在身上,煩膩得令人發狂,好不容易忍到三處的老家夥們扯皮完,強忍著火氣就往外衝。走到西湖邊,忽然吹來陣清風,水波盪漾,林方愚的心情一下好起來。
他三把兩把甩掉軍服,一個猛子扎進湖裡。
涼爽溫柔的水流帶走疲憊和煩躁,他孩子氣地玩樂,不知日之將暮。
有放學的小孩子三三兩兩追逐打鬧著跑過,有的調皮,竟然拿著他脫在岸上的衣服扔著玩。
林方愚聽見孩子的歡呼,發現自己衣服不知所蹤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怒氣衝衝地站在水裡,要小搗蛋鬼放下自己的衣服。
孩子們大笑著衝他做鬼臉。
他又急又氣,卻不好上岸教訓他們。
當他尷尬地站在水裡的時候,一把溫柔清朗的聲音徐徐遞過來:“快把人家的衣服放下。”
他有點驚詫地望過去,不遠處站著一個穿長衫的年輕男人,挺秀如一棵盈盈碧樹,相貌清俊,面上帶著三分笑意。
孩子們見了,趕緊扔下衣服追打嬉鬧著跑遠了。
“謝謝你。”林方愚有點兒喜悅,剛要爬上岸把衣服穿上,但一想到自己還赤裸著,就硬生生忍住了。
那男人輕聲笑了一下,彷彿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卻轉了話頭:“你是……”他低頭看看地上的軍服,“軍人?”
林方愚點頭:“你呢?”
男人撿起軍服,向他遞過去:“教書匠罷了,在離杭州不遠的學校。”
林方愚卻沒接過,只是怔怔看著那男人,很突兀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一愣,老老實實地說道:“我姓何,名絜,字紹之。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林方愚點點頭道:“我曉得了。”
話音未落,就又一個猛子扎回水裡。
只剩何紹之孤零零站在岸上,手裡拿著他的軍服。
後來一次,何紹之曾對林方愚說,當時他見到他站在水裡,似喜似嗔地望過來,猶如一支臨風搖曳的潔白荷花。
暗香湧動。
其實他們再次相見,並沒隔多長時間。
林方愚那日被派往筧橋航校公幹,穿過塵土飛揚的操場,繞過一群奔跑的學員,走到長廊裡,就聽見一陣聲音傳來。
是那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帶著莫名熟悉的笑意。
林方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