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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折裡頂頂有名的【山桃紅】──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兒閒尋遍,

在幽閨自憐……

“殷署長的崑腔真是好極,卻怎麼不唱完那‘芍藥欄畔’、‘湖山石邊’?”錢總長看著萬夫人笑。

“呀呀啐!誰與你‘湖山石邊’呀!”萬夫人念著京白,一手指點在錢總長腦門上。

眾人又笑,殷夫人笑著走過來,拉住雪漪袖子:“今日可不能再放過你了,況且是說好的!快快上臺去罷!”

華夫人也道:“殷妹妹在理,我們早就盼著呢。”

這時坐在周圍的幾位先生也過來紛紛請雪漪上場,雪漪只得苦笑道:“聽了殷兄的柳夢梅,才知‘天外有天’怎麼寫,我又怎麼好再出醜?罷了!”說著就站起身,“我倒不如唱個伍員,聊博各位一哂。”

“那可最好不過了!”萬夫人看了看華小姐,歡快地笑。

“可惜華小姐不唱崑腔。”殷夫人搖頭。

“還要勞煩萬夫人。”雪漪微微笑著欠身。

“那怎麼當得起。”萬夫人笑得直顫,臂上的鐲子叮叮噹噹亂響,惹得華小姐心煩不已。

“抱歉,那麼失陪了”,雪漪衝華小姐笑笑,向臺上走去。

華小姐見他上臺卻不唱,一轉身卻邁步走進屏風後面,片刻又出來──原是換了一身竹布長衫。脫下軍裝的司徒雪漪全然不似個軍人,長衫倒襯得他身形削弱,舉手投足間盡是風雅秀美,連他面前那個俊俏的主笛青年都看得痴了。華小姐聽得錢總長讚歎一句:“真名士自風流也!”

雪漪從不穿軍裝唱戲,每次都換衣服,這點殷伯雄倒知曉,早就備了長衫在屏風後。他換了衣服一走出來,看見那個主笛青年的神態,就不禁暗自皺眉。萬夫人早就站在臺上等他。他上前告個罪,萬夫人只是笑。

四下寂靜,只聽得雪漪端正神情,看定萬夫人:“兒啊,事已如此,不必悲傷,且趲行前去──”

萬夫人扮伍子,這時徹底收了那些輕佻戲謔,極其認真地委委屈屈答道:“是──”

“啪──啪──”小鼓點子連打兩下,洞簫就幽幽響起,笛子立時攀附而上,直指雲霄,正是【勝如花】的曲牌子。

華小姐只見雪漪走前一步,抖抖袖子,右手拎起長衫下襬,右腿一抬,穩穩當當邁出一步,隨即就聽他唱道:“清秋路,黃葉飛,為甚登山涉水……”那聲音玉似的溫潤清冷,一字一字落出來,彷彿能一路直指進人心裡去。雪漪唱伍子胥,這本應是外末的唱腔,而他的聲音裡卻沒有一絲老態,尤其是“浪打東西,似浮萍無蒂”一句,慷慨悲涼,高亢激烈,動人心魄,頓時臺下就炸出一片掌聲。

“司徒將軍的這一折,非行伍中人是絕不能為此的。”一位客人向殷伯雄笑道。

殷伯雄這時又點了煙,緩緩點頭:“子寒兄在金陵時便已負盛名,只可惜聽過的人極少,一者軍務繁忙,二者他與秋司令官都是不愛交際的人。”

那人一聽,抬頭看了殷伯雄一眼,就沈默下來。

這一曲已要唱完,雪漪一手虛虛扶著萬夫人的胳膊,一手向前指向虛空中:“羨雙雙旅雁南歸。”唱畢,便極有風度地一讓萬夫人,又向臺下鞠了個躬。

臺下早已是鼓掌喝彩不絕。

待到雪漪換過衣服從屏風出來的時候,那個主笛青年站起身向他望過來,那似怨似嗔的眼神是他熟悉而厭惡的,他也看見華小姐站在客廳的角落裡等他,雪漪看著她俏生生立在那裡的樣子,像一株春桃,生機勃勃,歡喜活潑,但他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他也突然覺得自己可笑。

他決定,以後還是少唱這出《寄子》,他想,自己是時候回北部去了。

──清秋路,黃葉飛,為甚登山涉水?

──只因他義屬君臣。

──浪打東西,似浮萍無蒂。

──羨旅雁雙雙南歸。

──登山涉水。

──浮萍無蒂。

──登山涉水。

──浮萍無蒂。

素節。

素節。

素節。

殷夫人領著客人們走到屋外露臺上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初秋夜裡寒涼,華小姐穿著大衣都連打了兩個哆嗦。她遙遙望向人群那頭的雪漪,見他正在和殷伯雄說話。雪漪戴著帽子,神色隱藏在帽簷下的陰影裡,只看得清月光下愈顯得潔白的下巴,還有嘴角噙著的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