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若能代替官府保養一方百姓也成啊,說不定有希望成就地上佛國呢,然而實際上僧眾只管代官府收取百姓租稅,卻任嘛好事兒不幹!他們有點兒閒錢就知道增修廟宇,或者大起法會,本來就貪圖享受,唸經只為愚民,自然那法會也不可能真保一方風調雨順。而僧徒反倒以法會之名,又再勒逼百姓供奉……
“似此僧眾,與盜賊何異?!”
魏文成插了一句嘴,問他:“如此,師兄還信佛否?”
元嵩說我信佛,但我恥與那班僧徒為伍,這和尚我早就不想當了——“只為行路方便,仍用僧形耳。”他說我看巴蜀的和尚都不成話,就想要到別處去找找看,有沒有真和尚、真沙門,可是跑了趟南陳,見到各處情形並不比蜀中好多少,再北上齊國,所見略同——“適才堂上者,聞我言即退,恐皆男盜女娼之輩也!”
魏文成笑笑,說:“天下烏鴉,一般黑也。”我是沒你跑的地方多,也沒見過太多不知所謂甚至胡作非為的和尚、尼姑,但我前世讀過史書啊,我知道佛教信仰大氾濫的時候,往往泥沙混雜,僧徒隊伍里加進來**成的汙糟。你以為就巴蜀的和尚不成話麼?怎麼可能嘛。目前正是南北兩朝都篤信佛教的時代,宗教信仰有如氾濫的江河,必然各處成災為患。
“師兄既憤恨此世釋徒,又待何如?”
元嵩我說打算回國去——現在巴蜀不是被北周拿下來了嗎?那我所說的本國,自然就是指的北周了——“欲往長安去也……”
話才說到一半兒,魏文成突然間眉頭一皺,把一枚手指豎在唇前,輕輕噓了一聲。他先修道,再禮佛,又研讀了天書,如今耳聰目明,遠邁凡俗,就本能地察覺出來,周邊狀況有點兒不對。
元嵩和尚才剛一愣,嘴巴仍然張開著,就聽得腦後“喀”的一聲輕響。二人轉過頭去一瞧,但見供案上那些牌位當中,有一塊莫名其妙地被攔腰折斷了!
——這支胡姓尊陳胡公滿為肇祖,以胡太后父胡國珍為先祖,胡國珍以下歷代祖先都有牌位,總共一十二塊,這回折斷的正是擺在偏中間位置的胡國珍的靈牌。
魏文成眼瞧著牌位的上半截翻落在供案上,繼而又彈起來,翻出供案邊緣,直朝地面落下,他的神情就不禁恍惚,迷迷糊糊地彷彿回到了穿越之前——大早晨關機出門去買早點,才剛在書報亭裡買了本《無上神秘經》,走不幾步,忽與某人擦肩而過,那人一招手:“嗨,早啊。”
魏文成隨口答應一聲,但隨即轉過身來,望向那人:“抱歉,恕我眼拙,咱倆認識的嗎?”
那人朝他笑一笑,開口就問:“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魏文成不禁氣往上湧,“有這麼說話的嗎?”
對方“嘿嘿”地笑:“要不是有病,你衝著一塊斷折的靈牌答應個屁啊?”
魏文成悚然一驚,當即醒覺,急忙就從身旁摸起一枚銅鏡來。這銅鏡是他要求胡家人給準備的,質量不次,磨得是鋥光瓦亮,他還預先用硃砂在鏡緣上寫了一圈兒的符文。豎起銅鏡來,他折射燈燭之光,朝著供案方向就是一照——
一個黑漆漆的影子當即在鏡下顯出了身形!
第三十九章、離魂
這時候天已經漆黑了,祠堂裡原本在供案上點著油燈,倆和尚嫌太過昏暗,就給挪自己身邊兒來了。此番魏文成擎出銅鏡來,正好反射油燈的光芒,朝著供案方向一照,當即原本空無一物處,現出了一個黑漆漆的身形……
魏文成一邊照妖燭怪,一邊拿眼神一瞥,就見旁邊兒的元嵩和尚目光呆滯,估計也跟自己剛才似的被迷昏了他心說天書上的法門也並不是很靠譜嘛。
其實這只是他自己功力不夠所致,若是毫無防護,估計他們倆直接倒頭就睡啦,魏文成本人不會那麼快便即掙脫幻惑,元嵩和尚也不能仍然大睜雙目,端坐不倒。魏文成一手擎燈,伸出另外一隻手去,在元嵩腦後用力一拍,那和尚雙眼一眨,清醒過來,隨即正見到那個黑影,不禁就是一哆嗦。
黑影驟然現形,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就見他身量頗高,穿著上衣下裳,頭戴梁冠,腰繫金帶,還掛著印綬,貌似是個官員模樣。元嵩和尚終究陽氣旺,膽子大,只略一哆嗦,便即挺腰站起,戟指喝道:“汝何人耶,因何作怪?!”
那黑影晃了兩晃,在鏡光照射下身形越來越是清晰,就見他微微苦笑,雙手一攤,說:“吾申屠嘉也。”
魏文成還沒反應過來,元嵩先一挑眉毛,反問道:“得無漢相申屠乎?”黑影點點頭:“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