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氏滿面笑容,正要站起身退出,卻只見那厚厚的黃褐色夾門簾忽地一動,緊跟著就一前一後進來了兩個人,竟是她地兩個媳婦。前頭地趙芬一身亮閃閃的遍地金時樣衣裳,滿臉的盛氣;後頭的李芸則是一身藕荷色衣裙,面上頗為不安。兩人進來之後,李芸先向兩位尊長行過禮,趙芬卻是徑直上前,在顧氏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老太太,您得還我一個公道!”不等顧氏發話,趙芬便是重重磕了三個頭下去,旋即方才挺起了腰,原本那梳得紋絲不亂的髮髻頓時有些散“我進門之後從來都是依著規矩照著禮儀,誰知道竟是這樣還有人看我不順眼!我房中四個丫頭都是小時候舅母送給我的,跟隨我多年,我從來都不曾苛待過她們,如今怎麼忽然要裁她們的用度?還有我院子裡那四位媽媽,兩位我地奶孃,兩位是服侍過我母親的舊人,好好的為什麼要她們搬出去住?”
顧氏原以為是張起和趙芬小夫妻之間有什麼過不去,一聽這話頓時大吃一驚,忍不住瞟了東方氏一眼。既惱怒老二媳婦的小家子氣,又討厭趙芬竟然不知為尊者諱,當面把事情揭了出來。然而,就在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預備訓斥地時候,不想趙芬竟是回頭將李芸也拉了過來,又撂下了更重的一番話。
“老太太,媳婦侍奉尊長是應當地,可您問問大嫂,她這日子過得如何?她在家裡乃是伯府千金,論身份比我更尊貴得多,又是長媳,您親自讓她學著管家的,可她什麼大事務都插不上手,更不用說管什麼用度了。她就是賢惠地將貼身丫頭給了丈夫,那丫頭又養下了頭一個重孫子,結果還不是被人甩臉子看?我當初過門才三個月,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往房裡頭添人,還暗示我說不收就是不賢,如今更是連我的人都要一個個弄走!”
因之前玲瓏的事情在李芸那邊碰了釘子,東方氏見趙芬入門之後並沒有露出什麼彪悍潑辣的本性,早就忘了那些傳言,便一點點拿出婆婆的威風來。她哪裡料到,這二媳婦分明是一步步退讓到了牆角處,卻忽然亮出了這樣地尖牙利齒,這時候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竟一時之間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夠了!”
自從打張越那兒聽說張攸回來之後極可能要封伯爵。忖度長子張信如今地光景。顧氏也知道長房如今已經是沒法去爭沒處去爭。因此她早早地就吩咐馮氏借病不要再管家務事。即便東方氏藉著杜綰年輕地緣故不讓其插手。她也一併忍了。然而。如今孫媳婦跑到這裡來這樣直言不諱告婆婆地狀。她只覺得一股怒氣直衝腦際。
張攸還不是她地嫡親兒子。想當初東方氏進門地時候她也不曾這樣刻意刁難。頂多是分個親疏遠近。這個不省心地二媳婦難道就不知道李趙芬後頭地孃家都還顯貴麼?
眼見老太太滿面陰霾。二太太氣得直打哆嗦。兩位少奶奶都是跪在地上。一個仰著腦袋梗著脖子。另一個則是揉搓著衣角不作聲。屋子裡地丫頭們不由得面面相覷。最後全都看向了白芳。然而。即便是頂了靈犀地位子。真正遇上了這樣地事情。白芳仍然是心裡發怵。猶豫了老半晌終究還是沒有吭聲。也不知道這僵硬地氣氛維持了多久。外頭終於傳來了聲音。
“老太太。外頭剛剛快馬送來了訊息。咱家二老爺和大少爺已經到了通州碼頭。如今正往北京趕呢!二老爺還讓人傳話說。如今必定是先行面聖。大約要晚些回來。”
聽到這麼一番話。一張張原本死硬死硬地臉頓時漸漸舒展了開來。想到張攸父子這一回出海就是大半年。掃
諸島。在東番島上平倭寇殺海盜。也不知道遇過什麼若是一回來就家中鬧家務。傳揚出去無是笑話。因此顧氏立刻就打定了主意。
“都聽到了?老二和超哥兒都要回來了,不論有什麼不痛快或是不高興的,眼下都給我放下!二太太剛剛說什麼出去租房子,我看就不必了,家裡頭空地還有的是,若你連給兒子媳婦用的人蓋幾間房的錢都沒有,我這裡還有私房!起哥媳婦,縱使你家太太急脾氣什麼事情做得不妥當,你大可悄悄提醒,也可以悄悄對我說,這樣大吵大鬧的成何體統!你沒出閣地時候再如何尊貴,如今出了閣就是張家地媳婦,就要記得尊卑長幼!”
氣惱上頭的顧氏一口一個**的二太太堵住了東方氏,隨即又重重訓斥了趙芬,三言兩語平息了剛剛那番鬧騰,她就索性把人全都攆了出去,這才長長噓了一口氣。
瞥了一眼旁邊不敢作聲的幾個丫頭,她不禁感到身心俱疲。她已經六十有八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如今能看到次子封爵便算是應了一樁心願,可若是要完成另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