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聽見主人叫喚,便“嗖”地竄了回來,一下便鑽進了那男子腰側的小皮囊中,只探出兩隻黑漆漆的眼晴,向著外頭張望,不仔細瞧,壓根便不知道原來這皮囊中竟還有活物。
嗯?小白?安心腦中靈光一閃——話說,這隻小狐狸還真是眼熟哎!難道是他?心裡想著,不禁側頭盯著那男子細瞧,只見他二十左右的年紀,臉頰瘦長卻輪廓分明,膚色微黑,俊朗剛毅。
安心正要開口說話,卻見那男子目光銳利地向那還在地上哀哀痛呼的掌櫃掃了一眼,立刻讓那掌櫃噤了聲,那男子沉著聲開口道:“他一個小小孩童,就算失手打壞了你幾個茶盞,用得著那麼計較麼?”
一提起茶盞,那掌櫃的臉色又變,一臉肉痛,連害怕也忘了,高聲叫道:“幾個茶盞?你以為是那種滿大街都買得到的便宜貨麼?這是建盞!建盞!”
“那又如何?”那男子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滿地的碎瓷道:“幾個茶盞能有人命值錢了?你這樣下死手打他!”
那掌櫃氣呼呼坐在地上扒拉過一地的碎瓷,撿出一塊道:“看看!這是銀兔毫!還有這個——”那掌櫃又撿起一塊道:“油滴!”最後,他簡直就快哭出來了,撿起一塊外圈銀藍色光暈如日月食之曜環般閃爍,內圈散佈著針孔狀大小棕眼的瓷片嘶聲道:“這個!是曜變天目!數萬個茶盞裡也未必挑得出這一個!要知道我這裡來的都是文人雅客,士子官宦,普通的茶盞怎能配得上他們的身份?為了收集購買這幾個茶盞,我可是花了整整五百兩銀子!”說著,睚眥裂目地指著那孩子道:“就他!能賣出五百兩銀子?我的茶盞可比這小兔崽子值錢多了!”
聽那掌櫃說出五百兩銀子這個大數目來,那男子也不禁皺了皺眉頭,疑惑了——這些爛瓷片有這麼值錢麼?但即使是這麼值錢,也不該往死裡作賤那孩子啊!正要開口,就聽得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道:“五百兩銀子算什麼?丫丫滴!我出五千兩銀子,把你這家店買下來!”
“真的?”那掌櫃一聽,立刻不傷心了,一骨碌從地上爬將起來,連疼痛也忘了,嬉笑著一張臉跑到安心面前道:“姑娘別是拿謊話蒙我吧?”他心裡的小算盤開打了,算來算去,這店中只有那麼一個曜變天目的建盞,別的建盞雖也值錢,但與曜變天目相比,簡直就是垃圾了。所以他這一家店鋪子,連店面帶店內動用的器物,怎麼算也超不過一千兩銀子,而安心一開口就說五千兩,這掌櫃怎能不興奮地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呢?
那高瘦的男子聽見安心一句“丫丫滴”不由渾身震了一震,這句怪里怪氣的話——好耳熟啊,在哪裡聽見過?當下也凝神向著安心望去,卻見一個如花似玉般的女子,偏偏不規不矩地倚牆站在那裡,嘴角帶一抹嘲諷之色,正不屑地望著那點頭哈腰的掌櫃。那男子輕輕搖搖頭,從來沒見過這個女子,一點印象也沒有。
蘭汀一聽安心張口就是五千兩,大呼驚奇,這個視財如命的女子,怎的今日如此大方,竟開始往外吐銀子了!但是五千兩,用來買這家店鋪子,實在是不合算的,蘭汀替安心經營了這許多年的店鋪,早對市場行情摸得一清二楚,當下扯了扯安心的衣袖,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今日傻了呀?五千兩?這店能值個一千兩就不錯了!”
安心向著蘭汀笑笑,示意她自己另有打算,從懷裡慢條斯理地摸出一疊交子,在那掌櫃的面前抖了抖道:“你賣不賣?”
“賣!賣!我——我這就去找中人!”那掌櫃興奮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一面想往外跑,趕著去找中人,將那文書立了出來簽押,一面又害怕自己出去了,安心要反悔,急得團團在那裡轉著,有如陀螺。
“那!中人我這有,文書讓她來寫,你簽字畫押就行。”安心指了指蘭汀——以現代話來說,不就是編份合同麼?這個蘭汀現下寫起來最是得心應手了!
“好!好!姑娘怎麼說便怎麼做!小人一切都聽姑娘的吩咐!”那掌櫃一邊笑著,一邊連連搓手。
店內的客人,從來沒見過這樣稀奇的事情,那女子難道是傻的不成?哪有這樣送錢給人的?沒想到如此花容月貌的美人兒,腦袋瓜子竟不開竅。眾人嘆息歸嘆息,瞧熱鬧的人還是不少,都想看看這女子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就連先前那個瘦高的男子,也微皺著眉在一旁瞧著。只有卓然與江傲,心裡暗暗好笑——惹到這個小魔女的人,都沒好下場。
沒片刻工夫,安心與那掌櫃都已在筆墨未乾的文書上摁了手印子,安心將她那一份文書拿起,嘟著嘴兒輕輕吹了吹,隨手遞給了蘭汀,囑咐道:“將那孩子送去唸幾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