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碧點點頭,看了林馨蘭一眼,轉身與蕭峰離去。
忽聽得林馨蘭嘶聲叫道:“把浪兒還給我!”
林煙碧心裡一顫,眼淚終於流出來,她回過頭去,輕輕地走到門旁,把那穿著白衣的稻草人抱起,又輕輕地放在林馨蘭身前,讓那稻草人靠在林馨蘭懷裡。林馨蘭臉上立即變得柔和起來,向那稻草人低低喚道:“浪兒,浪兒……”
林煙碧再也不忍相看,轉身拉著蕭峰飛奔出莊。越過牆頭,奔過曲橋,回頭看時,但見月已西移,湖上寂靜無聲,秋風拂著湖岸兩旁楊柳的禿枝,無限淒涼。
林煙碧想起柳如浪和林馨蘭,這兩個人在她未認識蕭峰之前的二十年裡,一直是她最親的人,如今死的死,瘋的瘋,柳莊再也不是從前的柳莊,一時忍不住伏在蕭峰懷裡嚶嚶哭起來。蕭峰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想起兄弟之義,心裡的難過並不亞於林煙碧。
蕭峰想起初來柳莊之時的情景,無意間抬頭往柳莊望去,卻看見一條黑影從莊裡箭一樣掠出,往西奔去。
“有人!”蕭峰大吃一驚,拉著林煙碧提氣急追。看此人的身形不像林馨蘭,而且以他點穴的手法,林馨蘭決計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衝開穴道。
林煙碧也看出來了,低聲道:“不是我師父!”
蕭峰點點頭。兩人不再說話,跟著那人影一路追去,那人輕功甚是了得,彷彿不下於兩人之下。奔了一會兒,蕭峰忽然發現所走的路有些熟悉,似乎來過。此時躍上一條斜坡的小路,林煙碧低聲驚道:“這是通往柳大哥之墳的路!”
蕭峰經她一說,立時也認出來了。
林煙碧剛才在柳莊受了一番恐怖的驚嚇,此時天黑月冷,追蹤一個神秘的人來到墳地,心裡不禁又怦怦亂跳,抓緊蕭峰的手道:“蕭大哥,此人彷彿有意引我們來此,其中會不會有詐?”
蕭峰卻無暇多想,沉聲道:“不管怎樣,咱們總要弄清楚此人是誰。”
兩人嘴上說話,腳下絲毫不停留,林煙碧的輕功本不及蕭峰,但有他拉著她的手,倒也不落後多少,一直遙遙跟著那人。
轉過一個山坡,那人影果然在柳如浪的墳前停下,揹著身子向柳如浪的墳掬了三個躬,秋風吹過,他的一隻袖子竟空蕩蕩地迎風飄揚。
蕭峰心裡一動,脫口叫道:“楊兄!”
那獨臂人轉過身來,劍眉鳳目,正是楊過。他向蕭峰拱手施禮,道:“蕭兄,別來無恙?”
蕭峰上前握著他的手,“我無恙,只是四弟他……”他一眼看見柳如浪的墓碑,想起當初在京兆之時,三人並肩作戰,氣蓋山河,如今他與楊過還活著,柳如浪卻只剩了一處墓碑,眼中忍不住滴下淚來。
“柳兄弟的事,我是今天才知道的。”楊過俊目含淚,低聲道,“我本想到臨安來看看他,但萬萬想不到他已遭奸人所害……”
兩人並肩站在墓前,想起從前一起經歷過的事情,彷彿柳如浪的音容笑貌就浮現在眼前。
隔了良久,兩人擦去臉上的淚痕,楊過沉聲問道:“賈似道那奸賊死了沒有?”
蕭峰道:“死了,前幾日我在此親手殺的。”
楊過點點頭道:“是了,我想你絕不會容那奸賊活到現在。今日我到了臨安,打聽柳莊的去處,人人都像見了鬼一樣避之不及,後來終於有一個人告訴我說柳兄弟死了,如今柳莊成了鬼莊。我心傷之餘,打聽到柳兄弟的墳,傍晚的時候來拜祭了他一下。聽說柳莊鬧鬼,本打算到那兒見見柳兄弟的魂魄,不想竟碰上你和那瘋婆子打了起來,以蕭兄的武功,自然是不用我出手的,所以等你們出了莊,我就引你們到此相見。”
第八節 英雄惜別
楊過與林煙碧見過禮後,問起蕭峰別後的情形,蕭峰簡略說了,又問楊過的情況,可曾找到小龍女沒有。楊過黯然道:“沒有,這一年多以來,我一直在南海邊打聽,卻尋不到她的一絲訊息,連郭伯母所說的南海神尼也無人知曉,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郭伯母騙我,其實龍兒早就……”他說到後來,聲音發抖,再也說不下去。
蕭峰道:“想那世外高人隱居於沒有人煙的地方,世人不知曉是十分正常的事,若是人人皆知,也就不叫世外高人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再者,郭夫人不會說謊騙你,她不是那種信口開河胡亂說話的人。”
林煙碧亦道:“楊大嫂既然說十六年後相見,絕不會讓你白等,你莫要心灰意冷,你想十六年後,她滿懷喜悅地回來見你,若是見你不到,她該要如何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