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母親已經看出我的心思,卻顯得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她的兩眼紅腫——這個我剛剛才發覺——是極力地強忍淚水而成了這樣。她意識到我在注意她,馬上清醒過來,急切的要和我談話,似乎一會兒我睡著之後,第二天就不能再說話似的。

“現在,我即刻陪你上醫院,越快越好!”

我知道這一定是令她記起二嬸的事情來了,為了不讓她在受到任何的刺激,我順從了她。

事實上我的心異常慌亂,由於睡夢中不由自主的喊叫,我已經開始對自己是否能完全康復失去了信心。在某種程度上,我幾乎不能確定自己能一直控制好情緒,順利走到醫院,生怕在途中這種野性會突然間難以遏制地咆哮起來,自己像一隻孤苦的野獸一樣無助,連醫生也只能坐而長嘆。

我下了床。正準備要出去,母親卻意外地拽住我的衣服,生硬地乾咳了幾聲。我意識到這突如其來的乾咳裡隱藏著什麼。

“她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或許……她也是……”

我飛快地衝向門外,她的手因為顫抖而再難以拽住我的衣服。藉著房子裡映照出來的微弱燈光,我努力尋找。可那燈光實在太弱,我也跑的太慢,終於是什麼也沒有發現。我走回來。腦子裡全都飛舞著母親虛偽的臉孔。我發覺她的一切悲苦都是裝出來的——她的演技足以登臺演戲了,而那雙可憐兮兮的魚泡眼不知道她怎樣辛苦忍耐才磨得這樣逼真!我對自己大意而遭騙感到怒不可遏。這種憤怒在片刻間便攢積起來,壓在我的心頭。然而,我又是害怕這種憤怒的釋放。我怕在釋放的時候,身上隱藏著的那股野性也會在不經意間奔發出來,自己都無法駕馭它。我只能為自己的無所得而嘆氣。可是,就在這片刻換氣之間,有一股奇異的氣味像強盜一樣竄進了我的鼻子裡來。我輕輕吸上幾口,想探出是什麼氣味。這種氣味瀰漫在門口,濃重而雜亂。我無法判斷出是什麼東西的氣味,只好悻悻而歸。

《啞默的香爐——我的“被咬史”》(3)

母親見我回屋,馬上迎上前來。可我已經不會再上當了,我讓自己冷漠的脊背對著她那張熱情發紅的臉。她似乎有說不出的苦衷,欲言又止。我不會再理會,它只能讓我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她見我不再信賴她,就在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走開了。我甚至還是有些不能說服自己相信:那個纖弱的背影裡是否可以承受那些沉重的詭邪和心機。

我發覺自己又在出冷汗,這一次不僅僅只是額頭和雙鬢了,連手心和腳底都在冒冷汗,便準備即刻趕去醫院。此時,有一股氣味瀰漫在我的床沿,按著氣味尋去,我才發現它來源於母親剛才坐的地方。我覺察出這種氣味和門外的氣味在某種程度上有著相似性,便立刻做出判斷:

“這是人的氣味!”

那麼剛才在門外一定聚集了許多人,他們都一直在偷聽我和母親的談話——或許,她早已不再是我的母親?而是另外一個人?一個眾人安排過來的暗探而已?他們有無數的理由要求她來刺探我的病情,待我要發現他們之時,她迅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用暗號支開了他們。這些可惡的人!可是——可是,我剛才聞到了人的氣味,一群人的氣味!我的鼻子已經像狗一樣靈敏了,難道我的鼻子已經成了狗鼻了嗎?

我跑到書桌前,拿起鏡子來照——這時,任何形式的恐懼與不安似乎都不存在了,那些人已經將我當狗來看待,至於會長個狗鼻子自然在他們的想象力之內。他們當然會以為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狗的鼻子不長在狗的頭上,有能長在什麼地方呢?——令我欣喜的是,它並沒有變成狗鼻子,而只是有了跟狗一樣靈敏的嗅覺而已。

我定下心來。

“這倒也有些好處,再過些時間,耳朵就有了如同狗耳朵一樣的靈敏聽覺。總之,樣子不會變,功能卻變成狗的形式的了,更加敏捷。但擴充套件出去,這也會有些……那時,我雖然仍然有著人的手和腳,卻只能如同狗一樣趴著走路了。在一條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趴在地上東爬西爬,這裡嗅嗅,那裡聞聞。街上的行人看到我都並不以為奇怪,只是那些窮苦的乞丐會撫摸一下我的小腦袋,就像撫摸他們自己的兄弟——那些長年跟隨在他們身旁一同乞討的狗兒們——一樣。”

我感到這種無比的恐怖在不停地向我襲來,像錢塘江潮一樣洶湧地迎面撲來。現在還不是太晚,找醫生還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即便不可理解,也得去了。我考慮到了一切可能碰到的情形,比如:視而不見、冷嘲熱諷、吃閉門羹、拒絕醫治。當然我也考慮到倘若接受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