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黑肉擰一把,說好你個老實懸!
送走丈夫,小針的心像被人割去一半,看啥也空落落的。白天還好點,白天滿眼是活,家裡的,地裡的,忙得小針直不起腰。難受的是夜晚,一個人躺在大床上,身上一陣陣發燥。小針罵自己賤,罵自己沒出息,罵歸罵,解決不了心頭的燥熱。她使勁地擰自己腿上的肉,擰得生疼,擰得青一塊,紫一塊。天越來越熱了,小針搬到房頂上納涼。望著天上的星星,小針就想:這會兒王走也在望星星吧?其實天津離冠縣並不遠,她看見的星星王走一定也能看見,天是一個天,人卻相隔千里,想得著,摸不著。小針問二換:想你爹不?二換說想。小針說別看你爹是個木頭疙瘩,心眼其實挺好的。問二換,今裡格六月十幾啦?二換說星期六,爹是星期一走的。小針一算才5天,她可覺得個八月似的。又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小針嘆口氣,離過年的日子遠著吶!
夏天裡,小針有洗澡的習慣。河裡有水,她讓王走賠她去。到那片柳樹棵子前,讓王走給她看著人,她將自己扒得精光,悄悄撲進水裡。天上是皎潔的月,地上是習習的風,河水涼津津的,人有說不出的舒服。有時候高了興,她悄悄摸到河邊兒,一下將望風的王走拉下來,驚得男人一把抱住她滑溜溜的身子,兩個人蛇一樣纏繞到一起,快樂的叫聲驚得柳樹棵子裡的鳥撲撲愣愣竄上夜空,好久不敢回巢。河裡沒水的時候,她在家裡洗,燒鍋溫水倒進大鐵盆裡,赤條條坐進去,一點一點仔細搓磨身體的每個部位,常是腳和頭兩頭翹,像條活潑的大鯉魚。洗完澡小針通常是不再穿衣服了,就那樣赤裸裸地躺在大床上,十分舒服地微閉著眼睛,讓一輪清月照射出高低明暗。那情形讓神仙見了也受不了,王走一介凡胎俗子,常是牛一樣咕咕鳴叫。
小針面板白,洗過澡後更白。小針洗完澡後躺在床上,撫摸著自己的身子,心裡沒有了以前的清涼,反而焦躁躁的,火燒火燎的感覺。不知誰家的貓跑到了房頂上,淒厲地嗥叫。小針越發焦躁難耐。她乾脆穿上衣裳坐起來,扭不過自己,就幹活吧!她翻出籮筐納鞋底,王走的,大丁的,二換的,納了一雙又一雙,直到將自己折騰得精疲力盡。找到這個辦法,小針的日子好過多了,她將家裡的棉被,棉衣裳都翻騰出來,夜裡又是拆又是洗,天天將自己折騰到半夜。北村的人不久就將這事傳開啦,都說王走家的真能幹,地裡是地裡,家裡是家裡。小針聽了笑一笑,心裡說不能幹又有啥辦法?
一個月過去了,王走一點資訊都沒有,小針心裡就不高興。罵聲死人!是好是歹該來個信吶!你心裡就一點事都沒有麼?不知道人家惦記你麼?不知道……不知道人家覺也睡不著麼?七月七的時候,她認為死鬼這次該有封信了吧?大早晨她就教二換到大隊部看了一趟,村裡的信都送到大隊部,結果沒有;下午讓大丁去了,也沒有。晚上乾脆她去了,惹得滿屋子人跟她鬧,結果還是沒有。當時她心裡就將王走罵上了,罵了一路子,一直罵到家裡。罵著罵著她忽然覺得不對頭,莫不會出了什麼事吧?如今這社會亂得很,電視上常是說這裡車禍那裡殺人,就是碰上黑心老闆也有的是,身份證一收,人就賣給人家了,牛馬一樣使喚,還不讓吃飽,死不了你就跑不回來……我的娘!想到這裡,小針出了一身冷汗,再也坐不住了。她跑到貴新家打聽,貴新也沒有往家裡來信。貴新家只有個60歲的老孃,她沒敢將自己的擔心說出了,怕老人家受不了。她說大娘可有天津的地址?老人翻持半天,翻出來一個煙盒,那上邊有個電話號碼,是貴新留下的,小針就抄下來,說是讓王走捎點東西回來。她決定打個電話。其實北村也有電話,支書村長家都有,她不願在村裡打,村裡的人舌頭長,不定編排出個啥。她想明天進城,順便買回一袋化肥,玉米該施二遍肥了。這一夜夠長的。先是睡不著,後來總算睡著了,一個接一個的噩夢,一個夢醒了一身汗!
第二天一大早小針就到了城裡。小針是騎那輛破腳踏車去的,一路上心直撲騰。公路兩旁是高高的白楊樹,一個里程碑間一溜。她心裡說:要是他平安,白楊樹就是雙數,要是出事了就是單數。她一空一空地數。出村第一個里程碑開始,到了第二個里程碑,白楊樹是單數,她心裡一緊,原諒自己說,可能是我沒查準呢!到下一個里程碑,又是一個單數。她的汗水就下來了。再數一個里程碑,一顆樹剛好長在里程碑旁,說不上是單數雙數。她就說這是雙數,回頭望望,果然樹在里程碑的前邊。小針心裡高興一點。就這樣,她一會高興一會憂愁到了城裡,到城裡郵局的人還沒有上班。她一刻也不願等了。她朝四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