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村一帶,並沒有說日本人去幹什麼,路上,榆樹疙瘩一心想讓北村人見識見識日本人的威風,讓哥哥見識見識他跟日本人的關係,主動將山本帶到北村,沒想到日本人看見村裡家家掛著鍋餅旗子,覺得安全不走了。
他看看爺爺那張黑臉,拉一邊說:日本人要在咱這裡住幾天,也就是新鮮新鮮,過幾天我就讓他調防!
爺爺沒說話。
榆樹疙瘩看出爺爺憂心,說:你放心,有我,沒事;再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快讓人騰幾間好房子。
爺爺啐榆樹疙瘩一口,說:讓他住你屋裡?住老爹屋裡?
“騸母豬”看出爺爺厭惡,上去推了老人一個趔趄:你的,不歡迎皇軍!
榆樹疙瘩急忙給山本作揖,解釋道:他的,我父親,對皇軍大大歡迎。指指門口的鍋餅旗子:這些,都是他做的。
“騸母豬”擠出一絲笑容:你的,兒子的,都是良民。
榆樹疙瘩媚笑道:我們,都是良民的。他,族長的,村裡人都聽他的。
山本點點頭,翹起了拇指,對爺爺說:快快的,帶路看房子,皇軍的住。
榆樹疙瘩給爺爺翻譯:山本隊長說,要你帶路看看房子,皇軍要住最好的房子。
爺爺沒有辦法,頭裡引路,在北村走街串巷;榆樹疙瘩、“騸母豬”和兩個日本兵扛著槍跟在後頭,槍上的刺刀在太陽光下一閃,一閃,嚇得女人孩子叫著躲進家裡,家家戶戶閉了街門。
當時,北村幾乎全是低矮的土泥牆茅草頂的破房,唯一好一點是我們家的兩處院子,一處是我家,一處爺爺住著;兩處院子之中,最好的當然是爺爺的老宅,那是祖爺爺在山西做買賣時蓋下的,明三暗五一溜堂屋,東西兩座廂房,還有一個高高的門樓;堂屋爺爺奶奶住著,東廂房住著榆樹疙瘩和我那剛過門的嬸子,西廂房住著二姑。這一點爺爺非常清楚。所以他帶著日本人從南走到北,從西走到東,故意繞過我們那兩處院子。可日本人並不傻,透過一排排低矮的茅草屋頂,他們早看到爺爺那高高的屋脊,拉著爺爺直奔過去。山本說:皇軍的,就住這裡,裡面的人統統趕走!
爺爺的腮幫子黃蜂蟄了一樣哆嗦起來。
榆樹疙瘩的嘴也抖動著,說:太君,這……這……這是我家的……房子。
“騸母豬”指指爺爺,指指榆樹疙瘩,說:你們房子的好。
榆樹疙瘩苦笑著點頭,點頭後又搖頭,說:我們,還有媳婦、妹妹都住這裡,沒地方搬啊!
這時二姑從西廂房跑出來,哐當一下關了街門。
“騸母豬”眼睛一亮,哈哈一笑,說:你們的住兩邊,皇軍的,住那裡!
榆樹疙瘩看看爺爺黑沉的臉,媚笑道:太君,太君,我們中國,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和家裡的女眷住一個院,不合適……
“騸母豬”一瞪眼,後面兩個日本兵嘩啦一下拉開槍拴,將黑黝黝的槍口和明晃晃的刺刀對準了榆樹疙瘩。
爺爺看一眼榆樹疙瘩腰間吊掛的盒子炮;榆樹疙瘩卻不看老爺子,雙手拱到”騸母豬”臉前,說:太君,太君,我可是皇協軍的小隊長,犬養太君的朋友。
“騸母豬”一把撥拉開榆樹疙瘩,惱道:你的,不是太君的朋友,對皇軍,不忠的。一擺手,一個日本兵過來下了榆樹疙瘩的盒子炮。
爺爺朝著榆樹疙瘩臉上啐了一口,罵聲:孬種!
“騸母豬”明白老爺子是在抗拒自己,臉一黑,罵爺爺:你的,不是皇軍的良民,推出去,教訓教訓的!
日本兵上去給了爺爺一槍托,推著趔趔趄趄的爺爺往外走。
榆樹疙瘩急忙攔住,說:我們搬家,我們給太君搬家……
十幾個日本人住進了爺爺明三暗五的正房裡;爺爺和奶奶搬進了二姑的西廂房。
榆樹疙瘩這才知道這隊日本兵不走了,他們是來北村修橋護橋的。
一個月前,村南面月亮河上那座連線濟邯公路的橋被十支隊的人炸斷了,磚頭瓦塊也被鄉親們揀走了。西面住著劉伯承的129,北面有賀龍的120,南面有範築先的六區十支隊,濟邯公路一斷,濟南的兵力、物資過不來,駐紮在冠縣縣城的犬養大隊就成了籠子裡的困獸,隨時都有滅頂之災,他們需要馬上修好北村這座橋,看護住這活命道上的咽喉。
日本鬼子修橋需要大批的磚石木料,他們在附近幾個村子挨門挨戶蒐羅,門板、壽材、梁檁、樹木,凡是能弄到的木料全弄了來;可弄磚石遇到了困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