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柴油,扔裡頭多少錢了?棉花沒見著,收了一地蟲子,還不定要多少藥才能治住,再繳繳農業稅、提留款,你能落個屁錢!小針一怔,一項一項算下來,一畝地裡可不是投進去400多塊,按去年的產量,去年的價格算下來,落個七八十塊也就不錯了,今年 蟲災大,誰又知道能不能有去年的產量,有沒有去年的價格?這樣一想,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她說,你薅了吧,薅了本都回不來,一分錢你上哪裡弄去?王走說,指望土坷拉是甭想治錢了!小針說莊稼人不指望坷拉塊你還能指望啥?王走說咱打工,咱也到城裡打工去!小針撇撇嘴,你會描還是會畫?看能得你不輕!王走說地我是不想種了!你看看人家好過的,看看人家黃路倫,又是辦廠子又是買汽車,我操,小樓蓋的跟金鑾殿似的,哪個靠得是種地?小針說,你有哪本事早不是你了!王走說你看著吧,地我是不種了!我也要蓋樓,我也要買汽車,買冰箱、彩電!說著將鐵掀往地上一摜,蹲地上不起來。小針呲——地笑啦,笑著說你那腳踏車那裡都響就鈴鐺不響,那裡不新就氣新,還買汽車?王走惡狠狠地說就買汽車!就買!像小針治氣不讓他買。小針不理他,將薅下的棉花一棵一棵往地裡栽,心裡說,農藥是不能再買了,蟲子得起早貪黑地逮,要不真是賠老本啦!
小針讓王走先回去給孩子做飯,自己再忙活一會兒,王走就頭裡回家了。六月裡,鄉下正午的日頭賊毒,明晃晃地掛在天上,沒遮沒掩,赤裸裸地照在莊稼上,照在人身上,莊稼受不了,葉兒蔫啦,人受不了,跑回家啦。村西空曠的原野裡,看不見人影影,就小針一個人在棉花地裡忙活。趁蟲兒在葉底下乘涼,她在一隻一隻逮蟲子。日頭實在太毒啦,小針的汗水擦不及,汗水一會兒就溻透了褂子,溼溼的貼在身上,貼得人難受。小針朝四下裡望望,一個大膽的念頭湧上來。她乾脆脫了褂子,反正偌大的原野就她一個人,羞什麼!脫了褂子,裡面是件乳罩背心兒,大紅的,一邊一朵繡花水紅牡丹,正好遮在乳房那裡。這是去年她上冠縣買的,夜裡很是讓王走興奮了一陣子。王走只在電視上看見城裡女人有這種東西,沒想到自己老婆穿上啦。小針說城裡女人怎麼啦?鄉下女人怎麼啦?脫光溜了一個樣,咱啥零件也不缺!小針面板白,上過學,赤裸著身子只穿件乳罩背心,屋子裡走幾步,跟電視上的女人還真分不出個上下。王走被晃得眼暈,孩子逐奶一樣跟在身後,兩隻手不夠使得了,上下左右摸個不停,一會就將小針摸癱了。小針逮著蟲子,想著想著就笑啦。她十分滿意王走猴急的樣子,吃不飽的大孩子!王走說我就是你的難纏孩,一輩子纏著你。小針說那你叫!王走就真的叫一聲,嚇得小針一把捂住他的大嘴巴,急急忙忙將一隻媽媽塞給他。王走說你有仨孩子啦!一股母愛湧進小針的心裡,她一把將男人摟進懷裡,真是那種哄孩子的感覺。兩口子過日子真好!小針心裡一天到晚灌滿了蜜,說出話來都是甜的,村裡男女老少沒有不待見她的。這是前幾年小針的感覺,兩口子新鮮勁沒下去的時候,他們相互迷戀對方身子的時候,房呀地呀錢呀沒亂心的時候。這時候不行啦,看著誰家誰家起了新房,看著誰家誰家買了摩托車三馬車,看著水家誰家換了彩電洗衣機,女人往後坐上一坐,摟住男人的腰,日——城裡去了,衣服往裡面一塞,開關一開,玩著衣裳就洗罷了,機器一搖,騰騰騰莊稼就拉家來了,糞就運地裡去了,小針心裡的蜜變了味,臉上笑不動了,說出的話甜味也沒了。再上城裡,她不願意坐王走的破腳踏車,洗衣服不願意再到村邊的河裡去,晚上不到誰家串門,一股東西鱉在小針心裡,她不說。她把這東西壓在心底下,咬著牙齒往前過。王走是父母當家定下的女婿。當時北村在鎮上讀初中的三個人,王走、黃天倫和他,學校離村子七里路,他們是走讀生,天不明仨人一個喚著一個去學校,黃天倫是能說會道的那種,走到二年級黃天倫就將小針的心走近了,可父親不同意,父親看不慣嘴皮子滑的莊稼人,父親說過日子靠得是實實在在賣力氣,嘴皮子不能當飯吃,就將小針許給了王走。小針把自己關在屋裡哭了一夜,她沒有反抗父母的志氣,再說兩個男人之間,她真的拿不準主意,歸根結底就當了王走的老婆。王走也真是個好人,老實巴交的好莊稼人,他一心一意想讓她過上好日子,可他不知道勁往哪裡使,要是作牛馬能把日子過好他也願意,他有的是力氣,有的是決心,可牛馬一樣幹了幾年,還是被別人甩在了後邊,王走心裡不是味道,也不服氣,他不說,他把這想法窩在心裡,他就不信使滿力氣過不過人家!
棉花棵子茂盛風長,六月裡齊到了人腰。小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