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的,照得屋裡一清二楚。王走清楚地望著赤露的女人從立櫃裡拿出物理課本,坐在床上從課本里拿出畢業證,從畢業證裡抽出一張存摺,就著月光瞅一眼。實際上月光下她啥也瞅不見。實際上她不看也知道那上面有多少錢。女人說這不,3736,差264塊四千。我算了,今年豬賣430,羊賣70,三畝地見300,給大丁二改繳繳學費,去去集資提留,能落200多,弄好了,今年就能存夠半個數!王走說,過年時得給你買件新衣裳。娶了這幾年,你一件衣裳沒添過。小針趴下身子,呲——地親男人一口,說,有你這句話啥都有啦。我這老媽子啦,穿怎好叫誰看?我打聽啦,現在磚正便易,咱先買上兩萬磚,過年買石灰,後年買梁檁 ,四五年先把大丁的房子支起來,這是大事。沒聽人家說,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準受窮!好媳婦是金!王走很服氣媳婦的算計,說,是這話,往後,我聽你的。一把將媳婦攬過來,像抱一件金寶貝,摟得媳婦挺幸福,王走也幸福。
有了明確目標,兩口子的日子有了奔頭,一項一項算計來項,一分一分摳花項。王走家養著一頭肥豬,百八十斤的樣子,正是長膘的時候,養好了,一天一斤,過年時正好價錢高出手,小針養得就特別在意,一天三頓,將豬食倒槽裡看著豬吃。豬一吞一吞吃得帶勁,小針就高興,嘴裡說,豬呀,快吃快長吧,俺大丁的房子指望你啦。豬吃得不高興,她就吃不下飯。一次豬得了瘟疫,趴地上三天不吃食。小針嚇壞了,又是請人打針,又是為豬改善生活,三天沒有離開豬圈。有人到家裡串門,第一件事就是她帶人家看她圈裡的豬。問人家,看看,比你上次來時大了不?人家說大了,你的豬長得真快!小針聽了就挺高興。人家說沒看出咋長來。小針嘴上不說啥,心裡就老大不高興。除了豬,小針還養著一頭牛,三隻羊,一群雞鴨,睜開眼睛,滿院子雞鴨亂叫,張著嘴要吃要喝,小針顧了這個顧那個,累得腰算腿疼。圈裡喂上牛,飲了羊,雞呀鴨呀跟著她屋裡院裡轉。小針就說,等等吧,沒看見我忙著吶。你牛大哥幹了一天活,你們啥件不幹,總得先讓人家先吃吧?雞鴨不聽那一套,脖子伸進豬槽裡。小針就生氣了,說,搶搶搶,它一天長一斤,你們長了麼?回屋抓把棒子撒一地,雞鴨急忙跑回來。小針說,吃吧,吃吧,今裡格都得給我下個蛋,要不看我再管你們吃?心裡喝蜜一樣。牛羊雞鴨,莊稼人的日子!在她看來,這都是錢!
王走家有4畝責任田,三畝麥子,一畝春地。麥子倒了種玉米,玉米地裡帶綠豆,是一家人的口糧。剩下的一畝,種的是棉花。小針說,你是男人,得管一家子吃喝,你種三畝;俺是女人,俺管一畝棉花。咱也責任制,看誰的莊稼好!王走說中,我種的糧食你別吃。小針說我吃人家男人的飯你願意不?娶了媳婦你就得養!王走說我養我養,我管吃管穿管睡覺!小針朝著王走的胸膛就是幾拳,睡睡睡,早晚睡空你!說是這樣說,小針還得管三畝地的活兒。撂倒麥子,種上玉米,澆地、施肥,看著玉米苗撲撲楞楞長起來,棉花地裡的蚜蟲成災啦,嫩苗苗一個個纂起了拳頭。王走說,看看吧,你那棉花喊打倒蔣介石啦!小針趕忙噴灑藥物,中午頭也不敢停歇。小針說,人睡覺的時候,蟲子不睡覺,咱得跟它搶時間。常是日頭當午,小針戴頂草帽,一人在日頭底下一遍又一遍地與蟲兒決鬥。可那蟲兒十分頑強,頭遍藥打下去,葉兒展開了,第二天,一個個又纂起了拳頭。她一邊噴灑藥,一邊說:蟲兒呀,蟲兒,不是我心恨,你吃了我的苗長大啦,俺家大丁二換就繳不起學費啦!治下蚜蟲,棉蛉蟲上來了,棉蛉衝比蚜蟲還狠,一個夜晚過去,滿地花花葉兒。最教人恨的,是這蟲不單單吃棉花的葉子,最愛吃的是櫱兒、花兒、桃兒,上午好好一朵花,粉都都的,下午頭一耷拉歪歪下去,掰開花瓣一看,滾圓一條蟲兒正在裡邊瞌睡;眼看下蓬一串串棉桃長出來,一天一個樣,不久有了核桃大小,到了呲咀開花的時候,一夜之間垂掉下去,掰開桃子一看,雪樣的絨絮裡又是一條蟲子!眼看一塊綠油油的棉花花了葉,蔫了花,掉了桃,小針惱了,飯也不吃了,覺也不睡了,夜裡打藥,白天逮蟲,幾天下來,人瘦得脫了型。王走看了心疼,說算啦算啦,薅它狗日的算啦!說著噌噌薅下幾棵棉花。小針見了,瘋了般跑過去,一下將男人推個趔趄,叫聲你瘋啦!拾起王走薅下的棉花,心疼地摟到懷裡,像摟著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會兒眼圈就紅了。小針罵:倔驢!薅了棉花,你拿啥蓋屋?你拿啥供大丁上學?拿啥給你老爹老孃看病抓藥?王走說,不薅也是白搭!你算算,棉種、化肥、農藥,加上澆了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