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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眉心。火頭嬸哪受得了這侮辱,一天游下來,二話沒說便上了吊。若不是火頭叔多了個心眼,她就命喪黃泉,死於非命了。

火頭叔和呂叔攢著勁兒和黃泥鰍軟抗,叫遊街就遊街,叫交代問題就半晌半晌地念“最高指示”。皮帶棍棒劈頭打下來追問“方圓梅花印”的下落時,兩人齊聲背誦:“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要文鬥不要武鬥。”就是隻字不提“方圓梅花印”。吃飯時不論豬料狗食,兩人都敞開肚子吃,睡時頭只要一挨枕頭,就鼾聲如雷,火頭叔鳴長笛,呂叔吹短哨,音調錯落,彼此呼應,聲韻有致。

42.恩公謠下篇(8)

剛開始遊街時,火頭叔敲破鑼,呂叔拍爛鑔。火頭叔前邊“鏜鏜鏜”,呂叔跟著“嚓嚓嚓”,配合得惟妙惟肖,琴瑟和諧。因為新奇,看稀罕的人摩肩接踵,他們玩把戲似的頭前走,身後黑乎乎的尾巴拖著,其狀如響器班子引領著孝子們去墳地的殯葬隊。幾天下來,黑尾巴短了,又數日,光腚小孩也不跟了。他倆依然準時遊街,一個前邊“鏜鏜鏜”,一個跟著“嚓嚓嚓”,不緊不慢,一絲不苟。如此“鬧臺”打得響亮,竟沒一人觀看,惱得黃泥鰍直罵他倆是摔不爛的破氈帽,又發落他倆重上恩公河堤,住土碉堡反省問題。

此時的恩公祠成了叮噹響的窮隊。沒有救濟糧,村裡的煙囪就冒不出煙,家家戶戶的灶火就揭不開鍋。全村數百口人,都眼巴巴地瞅著黃泥鰍批條子,只有拿著這二指寬的條子,才能到保管室領救濟糧。本來上邊撥給的救濟糧就不寬餘,黃泥鰍再剋扣下一部分,作拈花惹草的資本,分到群眾手裡的就很緊巴了。

而呂叔與火頭叔兩家就更緊張,從他倆被黃泥鰍揪出來開始,兩家的口糧便被卡去一半,這樣連原本的稀湯寡水也保證不了。孩子們眼裡噙滿的淚水,讓他倆相視苦笑後,竟不謀而合地想出了法子,守著這十里長堤豈能讓肚子受屈?於是,他倆在碉堡的四周,開了一片片荒地,種滿了四季菜。很快,菠菜、芫荽和長白蔥鑽芽了,抽葉了,旺長開了,一片墨綠,連著一片青翠,很討人喜愛。

這天,他倆正商量著把菜換成錢的辦法,黃泥鰍領著幾個帶紅箍的,拉著一輛架子車來了,二話沒說就把墨綠墨綠的菠菜、芫荽和青翠的長白蔥,掃了個精光,連根菜毛毛也沒剩。他倆自始至終連瞄也不瞄一下黃泥鰍,彷彿身邊的這場搶劫,是發生在遙遠的月球上。

臨了,黃泥鰍陰陰地笑道:“沒想到你們這兩個老雜毛還有種菜的本事。好好種,這叫戴罪立功,種成了言一聲,也好讓爺們兒嚐嚐鮮。正告你們這倆老雜毛,往後可不許吃獨食啊!”

他倆漠然置之,連頭也不扭。

看著黃泥鰍一行的背影,我忿忿地說:“你們二老起早貪黑,忙了幾個月算是白乾了,太便宜他們了,太欺負人了!我就不信沒個地方說理去!”

火頭叔搖搖頭說:“往哪兒去說理?不說不生氣。”呂叔說:“跟不通人性的狗去講理?還不如留口氣暖暖肚子。”我知道這些菜關係到兩家的生活,如何向家裡人交代呢?火頭叔底氣十足地說:“放心吧孩子,餓不死咱們,只要這恩公河在,就有的是法子。”

過魚

恩公河源於大黃河,止於潁水河。平常水流緩滯,水草繁盛,是潁水河溯源而上或順流直下的游魚們棲息的港灣。這一帶,方圓幾十裡盛傳著“潁水河無魚,恩公河裡看”之說。聽老人們常講恩公河“過魚”的壯景,我只見過一次過魚,還是穿開襠褲的時候,過的是“雜牌軍”。所謂雜牌軍就是各種魚都有。過魚通常是子時以後,黎明之前。

那日,是東方泛魚肚白的時候開始過的。凌晨的風梳子一樣,一遍一遍地篦著滿河的碎金流銀,撲朔迷離,恰似天上銀河墜入恩公河。

鷹爺之後,火頭叔是全村的頭號“魚鷹”,傳說他能看清一丈深水下的小魚螞蝦。過魚時,火頭叔是訊號臺,他在上游,用破鑼般的嗓門高喊一聲:“過來嘍……”

下游的幾十把三節子手電筒和上百隻馬燈便把寬寬的恩公河照得通亮。一張一張攔河網、撒網、粘網、抬網、搬網……便開始動作起來。

這時的恩公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如同一張繃緊的綢布,又如一條亮亮的銀帶,朝遠處鋪展開去。不一會兒,平靜的水面突然出現輕微的騷動。一片片細碎的浪花,開始沸沸揚揚起來,漸漸轉成激烈的湧動,冒起白花花的水煙。

火頭叔喊:“下傢伙嘍……‘打旗’的過來嘍……”隨著他的話音的起落,高豎著背鰭的火頭魚由大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