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祈男知道,這回不攔住不行了,於是堅決地伸手按在了錦芳捏住酒杯的手上:“酒這東西,是微勳最好。本自一人不飲酒,若再多了,愈發傷身。”
錦芳拔了幾下,最終還是沒能拔開祈男的手,因祈男若認起真來,是誰也扳不回頭的。
“太太又怎麼樣?”一壺酒下肚,錦芳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嗓音了。
☆、第七十六章 心事
“要不是我養出個娘娘來,太太能有今日的風光?如今倒了,不說供著我,反將我拘在這小院裡,憑滿天下說去,哪有這個道理?”錦芳聲音不小,火氣更大。
滿屋子沒一個人吭聲。宛妃已成了宛貴人,這話沒人敢在此時說出口。
錦芳猶自嘮叨:“自小大小姐就受了不少委屈,也是她福氣大,太太那樣的磨折,她到底還是爭出一口氣來,因此也才給我長了臉,揚眉吐氣!說起來其實我算對她不起,當時一是自己沒本事,二是孃家屁也不是,什麼忙也幫不上她,倒還給她不少拖累。她進宮之後,百般給我賞賜,其實我心裡明白,”
話到這裡,錦芳眼裡已有淚花,祈男由不得大吃一驚,因錦芳一向在人前剛強,是寧可吵到撞南牆,也絕不會掉一顆眼淚的。
蕙姐姐的事,自祈男穿到這世便聽人說得不少,可從來沒聽過如錦芳此刻所說這樣的話。
“其實我心裡明白,她一是給太太沒臉,二來麼,心裡也是有意要讓我難堪的。”錦芳終於潸然淚下。
這是什麼意思?祈男不明白。五姨娘不是一向以宛妃娘娘獨偏疼自己為傲的嗎?每次凡到年節,宛妃可謂是得了機會便大把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地賞賜給錦芳,每 回錦芳也都是受之極驕,甘之如飴。
怎麼又叫作,有意給五姨娘難堪了?
“她知道我什麼也沒有,當年因此令她在太太面前受盡凌辱,若不是進宮後有了機會,蕙兒這丫頭將來必要毀在太太手裡的,”錦芳此時已是泣不成聲,“當年也是我太過軟弱,總想著太太是正房,我不過一個茶水鋪裡出來的窮娘們,怎好跟太太這樣身份的去爭?也就害苦了蕙兒!”
祈男的眉心。眉心一點一點越凝越緊,本是春水般的眼眸,也慢慢浮出寒霜來。
“因此她嘴上不說,行動只拿金銀來壓人。每回二老爺帶信來。信上她總對我一字不提,只說賞錢,大把的賞錢。太太自然是難看了,我呢?我臉上就有光彩了?顯得我養她出來,只為了錢!其實我並不要錢,若她能如你剛才似的,只要有一句話兒,一句親對我說的話兒,哪怕只有幾個字,我也滿足了。”錦芳手裡的雞缸杯。被捏得直髮抖,一如此刻錦芳的身體,哆嗦地,如秋風中的枯葉。
“所以我後來才如此要強,頭回我虧了蕙兒。現在我有了本事,後頭有了靠山,對你便再不能跟你大姐姐似的,我不要你將來回報我,”錦芳哭得滿臉是淚痕,頭也抬不起來:“只要將來,別恨我就是。。。”
祈男慢慢咬緊牙關。眼眸深處,掠過一道寒芒,前路有多艱難,透過錦芳今兒這番真心話,她這才微窺其貌。
錦芳的現在,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將來。落進太太手裡。以自己現在跟對方的關係,太太是絕不可能替自己尋門好親的。
“不想這樣,亦是害苦了你!”錦芳的聲音已經嗚咽得聽不清了,卻還在掙扎著繼續:“如今宛貴人這樣,太太正好將咱們捏在手心。要想你好,只有對她俯首稱臣。可是有了前頭那些事,太太又是睚眥必報的心性兒,哪裡就是容易扳得回頭的?!”
一字一字,全都重重打在祈男心上。剛才的美食,全化成了煤石,沉甸甸地填在祈男肚子裡,頓時叫她沒了胃口。
錦芳很快就沒了聲音,金香豔香兩個將她扶進了淨房,玉梭亦扶祈男回了自己屋裡。
梳洗之後,祈男換上水綠紗衣,淡藍小衣並一條白紗裙,沉默不言地倒在床上,看著頭頂帷幔,一言不發。
玉梭進進出出幾回,看了看祈男臉上神情,欲言又止。
最後一次進來鋪設自己的鋪蓋,玉梭目光又一次從祈男臉上掃過,祈男淡淡地開口了:“有什麼話只管說,還要我逼你不成?”
玉梭低下頭去,左思右想,方道:“小姐,剛才姨娘的話,我自來了就沒聽姨娘提過,今兒是頭一回。人都說酒後吐真言,據奴婢看來,確有幾分是實的。”
祈男暗中嘆氣,這還用你說?看錦芳的神態就看出來了。
“九小姐別怪我多嘴,姨娘既這樣說了,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