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怎麼弄到現在,反不如你大姐姐了?這不是白白送了笑柄給人?!”
祈男低了頭,手被錦芳握住,無處可逃,無處可避。玉梭站在錦芳身後,想勸,也不敢開口。
“每每我叫你習字看書,鑑賞些書畫,你就不放在心上。將來你若進了宮,就算不見宮,”錦芳自覺已是退了一萬步:“將來做了一二品的誥命,出門見客,回來伺候老爺什麼的,總要有些子見識吧?整日只知道剪紙?這是鄉下老太太才做的事!”
祈男恨不能抬眼直接反駁對方,怎麼叫做鄉下老太太的事?這是什麼道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何以見得,剪紙就上不得檯面?!
“姨娘,小姐才是看了會子畫冊的,不過看乏了,活動下手指解解乏罷了!姨娘別生氣,看身子才好些,又氣壞了。”玉梭見錦芳話頭中斷,自謂是個好時機,忙上來陪笑勸慰。
“知道你就會護會你們小姐,”錦芳好笑又好氣:“我倒不知為她好歹了?每每說起這些你就護在頭裡,你可自己打算打算,將來小姐出了閣,是要帶了你去的,你也不為自己將來考慮?”
玉梭刷地一下紅了臉,再接不下去話。
“姨娘,”祈男最見不得玉梭吃憋,尤其是為了自己,忙上來撒嬌,靠到了錦芳身上,大眼睛忽閃幾下,長長的睫毛好似一把小扇子,將錦芳的心裡扇軟了:“我都知道了,一向也是這樣做的。不過略歇了幾下,姨娘就來催命!”
錦芳一根手指頭已經伸到了祈男額角,祈男不躲反迎,笑嘻嘻地揚著一張珠光聚彩的小臉:“姨娘彆氣,要戳就戳好了,只求姨娘解氣就好!”
錦芳到底下不去手,半路又收了回去,倒是狠狠瞪了祈男一眼:“你就會在我面前耍賴!看明兒傷好了太太跟前伺候去,你也這麼著?!”
祈男立刻變了臉色,提起太太來,她就渾身不自在。
錦芳又何嘗不是?頓時屋裡安靜下來,各人皆不出聲,氣氛凝重而滯怠。
“行了行了,不提這個!”錦芳到底是個帶頭的,經過的風浪多,知道此刻不便自己洩自己的氣,又見祈男不住拿眼來睃自己,便強笑道:“今兒咱們也算有口福,你這一去,帶來許多糕點!有你最喜歡的玉帶酥!我叫廚房裡熬了黍米薏苡枸杞粥,玉梭拿了你們小姐的扇子,到我房裡來吃晚飯!”
祈男笑了,整個人都依偎到了錦芳懷裡:“就知道姨娘最疼我的!”
錦芳終於繃不住,一直板得鐵板一樣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輕輕抬手撫摩祈男的頭髮,口中喃喃地道:“自然是我最疼你,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別人哪裡及得上?你大姐姐當初也是不得已,若不然,我也不捨得放她到太太屋裡。”
祈男不說話了。祈蕙的事,是錦芳心中永遠拔不去的一根肉刺,園子裡眾人皆知。
晚飯果然十分可口,點心是新鮮的,因品太醫昨兒吩咐,必得今日早起出爐方可裝盒,因此吃在口中,鬆軟細潤,遊絲酥脆。
糕點已是十分美味,再配上熬得膠質一樣的細粥,再有胖師傅留下的泡菜,又因太太今日不在,李平悄悄送進來一尾鰣魚,廚房裡,拿刀兒劈開,打成窄窄的塊兒,拿胖師傅留下的原舊紅糟兒培著,再攪些香油,安放在一個磁罐內,這時也蒸了其中最肥的一段上來。
香噴噴紅馥馥的糟鰣魚,盛在個小巧精緻的鬥彩團花菊蝶紋碟子裡,看起來就十分誘人,入口更是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
“你平叔算是有良心的,”錦芳吃到樂處,吩咐豔香拿個鬥彩雞缸杯來:“床後還有半罈子上回剩下的金華酒,你篩出來我喝。”
豔香不敢不應,卻站在原地不動,拿眼去瞄祈男。
祈男會意,陪笑開口:“姨娘,酒就算了,一會上夜的若來,聞出味兒來沒得話回。”
錦芳冷笑道:“你少唬我!自打太太發了話,我這裡就比老太太佛堂還要冷清!都說我身上的病過人,哪一個敢進這個院門?!就下個請字,白花花銀子 放在當地,她們也不敢進來伸手!”
祈男看看錦芳,說著說著眼圈也紅了,便不再強攔,桌子底下跟豔香擺了擺手,豔香沒奈何,只得取了酒來,小錫壺裡倒了些許,傾進雞缸杯裡。
錦芳一飲而盡,一小壺頃刻便盡,錦芳猶不過癮,又叫豔香:“你怎麼不將壺裝滿?再倒一壺上來!”
豔香愈發猶豫,錦芳最是量淺,是個一喝就醉,醉了便要大武大動之人,太太小姐們眼見就要回來,若驚動了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