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繁更迭,南方人民尚在水深火熱之中,南方游擊隊正在浴血奮戰。在那個動盪的年代,他渴望著快點長大,好投入解放南方的戰鬥。
母親黎氏卻有不一樣的想法。她送他上河內最好的學校,要他努力讀書,要他將來做一個機械工程師。但他認為,母親只是想讓他遠離戰爭,越遠越好。
阮梅讀完中學就安排到郵局工作。她知道阮明的想法,也勸他不要重蹈覆轍,像父親一樣慘死。但他心意已定,或者說,年輕人的激情在燃燒。他屈從於母親的安排,只是因為時候未到。父親遺留下的手錶每天都在提醒他,他知道那一天遲早會到來。手錶經母親的手交給他時,表蓋裂開,指標彎曲,齒輪錯位,已經停止轉動,只是一個紀念品。他後來將錶殼拆開,慢慢琢磨,竟然修好了。將手錶貼在耳邊,聽著滴答滴答的聲音,就像聽到父親的召喚。
他為自己是越南人而感到自豪。所以聽到有關母親的中國血統時,他並不以為然。中國雲南與越南老街比鄰,可以說抬腿就到,但他那時還小,沒有國家的概念。在老街時,經常有中國人往來,似乎與他無關,也沒有特別留意,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到河內後,雖然每天都能接觸到“中國製造”的東西,每天都能聽到中國人是“同志加兄弟”的口號,但現實中國離他的生活更遠了,像是另一個星球另一個世界。直到有一天,小姑阮梅忽然提出帶他去中國,他才知道,中國並非遙不可及。
阮明開始並不願意到中國。
母親死後不久,阮梅第一次提到去中國時,阮明有些奇怪小姑怎麼會有那樣的想法。
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小就不怎麼聽母親的話,卻一直很聽小姑的話。父親死後,母親忙著為生計奔波,早出晚歸,可以說是小姑將他帶大的。母親也清楚那些,臨死前叮囑他,要他聽從小姑的話,無條件服從小姑的決定。 他對此沒有意見。但他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至少有些事可以問一下為什麼。但阮梅岔開話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提去中國的事。
阮明沒有追問,其實心裡有些明白。
阮上校去世幾年後,一個在黨政機關擔任要職的伯父照顧著黎氏一家人。那個伯父是個好色之徒,他將三人從老街省接到首都河內,並不懷好意。他暗中強佔了黎氏。黎氏為了生存,只得忍聲吞氣。如果她還有其他路可走,也不會寄人籬下。阮明那時還小,並不知道詳情,只是本能地反感伯父的言談舉止。
而後來,當黎氏病重時,伯父又將骯髒的手伸向阮梅。阮梅不如黎氏漂亮,膚色身段也比不上黎氏,但渾身充滿青春活力,高聳的胸脯和修長的大腿早就讓伯父垂涎。那時,阮明一直在寄宿學校讀書,很少回家,他從伯父齷齪的笑容與小姑躲閃的眼光裡隱約察覺到異常的氣氛。說不清是什麼,只是覺得不安。那種不安在母親去世後變得更強烈,如同野獸的利爪在抓撓著他的心。
一個陰鬱的雨天午後,阮明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和衝動。他從學校偷跑回家,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當淫性大發的伯父在哭泣掙扎的阮梅身上發洩時,突然遭到阮明的襲擊。
阮明沒有猶豫,也沒有說一句話,抄起一把砍刀劈在伯父頭上。半個腦殼飛撞到牆角,伯父來不及哼一聲就倒在床上抽搐,腦漿血水濺滿床單,流到地上。
兩人抱頭痛哭。
雨夜,阮明將伯父的屍體裝進麻袋,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拖到紅河邊,讓滾滾紅河水將一切痕跡抹去。沒有人找到伯父的屍體,但他的失蹤是一件大事。身為內務部高官,伯父因為忙於清洗自己人而樹敵太多,許多人都是懷疑物件,沒有人懷疑到阮明和阮梅。但伯父的部下揚言,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伯父。一些被懷疑的人被暗中抓捕,用那些對待敵人的種種殘酷的手段慢慢折磨,直到不明不白死去。
阮梅每天都惶恐不安,阮明只得答應離開。不是離開河內回老街,而是離開越南到中國。
阮上校與黎氏在中國並無親戚。兩人要去投靠的是阮上校的一箇中國老朋友。
殺人,逃亡,那些事情都是阮明沒有想過的,可是當一切曾經以為不可思議的事情在眼皮底下發生時,卻又顯得順理成章。也許那就是所謂命運的安排吧。
當然,那只是表象。
通常表象下面都暗藏著許多秘密,也就是所謂的真相。如果仔細探究,結果往往會令人吃驚。
阮明並不知道那些真相。他並不知道阮梅隱瞞了一個秘密,最關鍵的秘密。
其實,阮明並不是阮上校的親生兒子。他的父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