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哄著那個小偷又去偷了一回。親眼看著那人進去出來。”芳芸把那袋像片和底片找出來,交到胡婉芳手裡,道:“全部都在這裡,我方才找過了,就只有這幾張。”
婉芳看完把像片包好,想了很久,說:“都燒掉。茹芸有些像你四嬸,不大拎得清。她們覺得這些像片太丟人,我們看過了送還她們,說不定不會感謝我們,反而會恨我們。都燒掉罷,反正那個姓陳是不能拿這些像片來尋俞家麻煩了,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芳芸立刻去洗澡間拿了一隻小瓦盆到臥室,笑道:“我一時好玩買了這個小盆,很怕帶回去黃媽要扔掉它。現在先派上用場了。太太,我們馬上燒?”
婉芳笑道:“馬上就上大學了,還這樣淘氣。”她們一邊慢慢閒話,一邊用剪刀把所有像片和底片都剪成細條,然後婉芳開門喊旅館聽差去買了兩瓶燒酒,用酒浸了這些像片碎骸,一條一條放到小瓦盆裡,把這些禍害都燒了個乾淨。
芳芸還不太放心,把燒出渣子分批倒進抽水馬桶裡,嘩啦啦沖掉。婉芳洗過手,把那隻立了功小瓦盆藏在門後,拿著扇子扇屋子裡怪味,笑道:“你小叔叔勸了我好幾個鐘頭,叫我回上海去。我想,我們明天回去罷。”
“啊,為什麼我們就要回去?”芳芸怕自己問突兀,笑著說:“正好,和嶽大哥一起走,他講明天回上海。”
“你明天問問嶽敏之買那些像片花了多少錢,我回去和你父親說,這個錢應當我們俞家出。”婉芳笑道:“你小叔叔怕顏如玉想不開鬧出什麼事來,所以勸我們早點走。我雖然覺得他想多了,不過無錫只有這麼大,我是不想再看見顏如玉了。咱們明天就回上海罷。”
芳芸點點頭,轉身過去整理床鋪。婉芳看到蚊香熄了,找了一盒火盒,蹲下來把蚊香盤從桌子底下拉出來。她才開啟火柴盒,就聽見方才那個替她們買酒聽差敲門,用無錫話喊:“太太,有你老人家一封信。”
芳芸聽見是喊太太,依舊鋪床。婉芳丟下火柴盒開門,給了那聽差一個銅元做賞錢,拆開信先看落款,不由啊了一聲,說:“是顏如玉給我寫信。”
“她可是要尋你麻煩?”芳芸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一江春水向東流(下)
“不是,託我照看謹誠。”婉芳飛快看完,把信紙交到芳芸手裡。原來顏如玉在信裡講自己明天會離開無錫去青島,再從那裡搭船經日本到美去。她請求婉芳照應謹誠,許喏將來發達了會回來帶兒子走,還會重謝婉芳。信裡並沒有提到俞憶白和芳芸。
芳芸看過之後,也不講話,把信紙摺好還給婉芳,爬到床上就睡下了。
婉芳把這封信小心壓在一本書下面,熄了燈在芳芸身邊睡下。她心裡有事睡不著,想起來又怕吵醒芳芸,不過閉目養神罷了。
其實芳芸也沒有睡著,嶽敏之要北上,顏如玉會離開,杜若蘭要去尋伊萬買西藥。這三件事翻來翻去在她腦子裡走馬燈一樣轉。她也怕擾了婉芳覺,一直仰面躺著,睜著眼睛看漆黑天花板。
婉芳不知不覺當中,輕輕嘆了一口氣。芳芸聽見,輕聲問道:“太太,你還沒有睡著?”
“我睡不著,我在想顏如玉事情。”婉芳又嘆了一口氣,說:“我想回上海之後,我不能總呆在家裡,我要去找一份工作,哪怕一個月只有二三十塊錢薪水,我也樂意。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傻?”
“不會呀。”芳芸放開自己煩惱,輕聲笑了起來:“不過爹爹一定會有點不高興。他從前就不喜歡我媽在工廠裡當工程技師。”
“不能自食其力女人,多半隻能走顏如玉那條路。”婉芳深深嘆氣,“就算我還有些嫁妝,也難保有一天可能坐吃山空,我一定要謀一份職業。我不想……我不想呆在家裡看著那個東洋女人生悶氣,也不想過我姐姐、嫂子們那種整天抹麻將日子。我是在自尋苦吃,對罷。”
“現在女職員很常見呀。”芳芸側過頭看婉芳。婉芳伸手從床頭櫃上拿了柄扇子扇風。一陣清涼撲面而來。芳芸輕聲說:“在美,女人工作不少,在家裡做主婦也不少。不過,美是不許納妾。就是離婚,丈夫也要給太太一大筆錢,所以很多女人樂得在家裡不出去工作。”
“在咱們中可行不通。”婉芳冷笑了幾聲,說:“我上學那會兒,有名盛家還為小姐能不能繼承遺產打官司哪。親戚裡頭,就是離了婚,前夫說聲浪子回頭了,跑到前妻那裡混吃穿,捲了首飾出去嫖賭也不少。輸光了嫖完了兩手空空回來,還是孩子爸爸。親戚裡頭還要誇做太太賢惠。我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