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亂,我怕有危險。我一個人悄悄去,旁人不會注意我。你錢留著別動,我本來打算捐三萬塊,你想捐,我再替你再捐三萬塊,好不好?”
芳芸搖搖頭,道:“我曾經看過家父辦學收支記事簿,一個大學人數就是多一倍,一個學期開支也要不了六萬塊。”
嶽敏之苦笑道:“我就是直接送到校長手裡,他還得交上去。這個錢真能用到學校裡,花到學生頭上,不曉得要轉多少層手呢。轉一層,肯定少一層。”
“那些人……”芳芸想到自己父親這幾年辦學收入豐厚,嘆了一口氣,說:“潤手也是常例。可是這個樣子,我就不大樂意給他們送錢了。”
嶽敏之笑了,道:“難道因為這些錢不能全部花在流亡學生頭上,就看著他們缺吃少穿麼?我在北平住過幾個月,曉得冬天北平,吃不飽穿不暖是個什麼滋味。要我把家產全捐出去我是辦不到,你可不能勸我多捐錢。”
芳芸教嶽敏之故意小氣逗笑了,啐了他一口,道:“我雖然是在外長大,到底是中人,你盡心意,難道我就忍心袖手旁觀?方才杜小姐說到西藥事,我想要不要我寫信給我大舅舅,託他從我分紅裡撥款買一批西藥捐給義勇軍。”
“別這樣。”嶽敏之道:“杜小姐都能打聽得到事,日本人一定也能打聽得到,一但打起仗來,他們一樣會缺醫少藥,說不定到時候日本人把你五花大綁起來逼你大舅用西藥來換。我覺得,你也別呆在上海了,回美去罷。日本人槍炮再厲害,也打不到美去。”
“你和我一起,”芳芸看著嶽敏之,輕聲說:“你會回美去嗎?”
“我想和你一起,可是不能。”嶽敏之緊緊捏著芳芸手,說:“他們已經打到我們家裡來了,讓我和家裡男人們一起把這些強盜都打跑,再接你回家,好不好?”
“家裡來了強盜就逃跑,就算是女人也會覺得自己丟人。”芳芸輕輕把臉貼在嶽敏之胳膊一側,道:“你擔心我,我也一樣擔心你。我不要去美,我就在上海等你。”
“上海日本人太多了。”嶽敏之皺眉想了一會,道:“你先去香港,那邊比上海要安全一些,而且去美船也多。如果連上海也保不住了,我就去香港找你,咱們再商量到哪裡去,好不好?”
芳芸點點頭,嶽敏之放心,笑道:“雖然我算不上是好人,可是這個時候,不做一點什麼,我良心不安。明天我先陪你們回上海罷,那些像片,打算怎麼辦?”
芳芸想了一會,說:“我四姐就在無錫城外一個親戚家養病,我把她那幾張底片抽出來,明天帶去交給她罷,像片和別人,晚上都燒掉。”
嶽敏之笑道:“那你可得看認真點兒,別燒錯了,又教你四姐落下心病。我是不好意思看那些像片,只好煩你自己看了。”
芳芸點點頭,搶在前頭上樓。孫文彬已經走了,胡婉芳屋子裡已經擺好晚飯,她抱著小毛頭在門口等芳芸,看見嶽敏之,情知他是追著芳芸來,笑一笑講了幾句客氣話,大家吃過晚飯,嶽敏之就進了自己房間。婉芳吩咐奶媽帶小毛頭睡,拿了一件睡衣過來找芳芸。
芳芸已經把茹芸像片和底片挑出來了,正在發愁怎麼和婉芳提去看茹芸事。如果底片給了茹芸,她領情還好,不如領情鬧出來,人家問她這些東西從哪裡來,她可怎麼回答?芳芸想了很久,決定還是要和婉芳講。
“太太,你還記不記得茹芸姐像片那件事。”
婉芳過來和芳芸睡,也是有話要和繼女講,聽了芳芸話,有些吃驚說:“記得,你四嬸和你四叔吵了好幾回架,可是你四叔嫌丟人,不肯去把那些像片找回來。”
“有人把那些像片拿到《晶報》去賣。你也曉得嶽大哥是大股東。”芳芸覺得杜若蘭要介紹信事最好還是不要讓婉芳曉得,“一個女職員看到那些像片,覺得不應該登報,也不能讓那人賣給別報館,請嶽大哥花錢買下來了。”
芳芸把那疊像片從枕頭底下拿出來送到婉芳面前,紅著臉說:“他今天來,就是帶著那個女職員送像片來。我不曉得該還給四姐,還是交給四嬸。”
胡婉芳草草看了一眼,像片裡女子確是茹芸。她在所有像片裡,雖然都沒有穿衣服。但身上纏著一塊輕紗遮住了要緊地方,儘管露出胳膊腿和肩膀,認真講起來,露並不比那些雜誌報紙上常有某某大家閨秀〈泳池戲水照〉多。
“就是這些?”胡婉芳搖搖頭,道:“不會只有這幾張罷。要是隻有這樣,你四嬸這些天就白要死要活了。”
“說是從姓陳人家偷來。那個女職員心細,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