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二來你四姐也只住一兩個月,租大房間要添不少傢俱也是浪費,我看這個樓梯間就蠻好。”
“那……我回去問問我四姐,要是她不肯住,我就勸她答應。”倩芸也覺得周正君的話有道理,轉天尋到機會和茹芸講。茹芸好像沉塘溺水的人,揪到一把稻草都覺得能救她的命,並不計較住樓梯間,姐妹兩個商量定了,倩芸喊周正君到櫻桃街門口讓茹芸認人,當天晚上週正君扛著一架梯子架到俞宅後牆,茹芸揣著一卷鈔票翻了牆,當真藏在周家九嬸的樓梯間裡。
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早晨起來四老爺四太太尋不到女兒,因為她有離家出走的先例,四老爺不肯聲張,只說茹芸得了熱感冒,悄悄去找。倩芸到櫻桃街去了幾天,到底有些膽怯,就裝病不肯去。大太太覺得女兒已經盡了俞家女兒的本份,也不捨得讓女兒在櫻桃街受氣,請了個大夫來瞧過倩芸,故意和櫻桃街說倩芸得了重病不能去。
俞家四位小姐一下子病倒了兩位,芳芸和麗芸都有些莫明其妙。芳芸想了想,過了二七就說中暑,只在家休養,也不肯再去櫻桃街。恰好麗芸的親哥哥明誠有點拉肚子,麗芸就藉著替哥哥調養身體幌子,把明誠和妹妹秋芸都接到曹三少在杭州西湖邊的別墅去休養,躲了個一乾二淨。
四老爺這一回到處尋不到女兒,又見幾個侄女都躲了起來,也曉得是小姐們合夥搗鬼。曹大帥雖然倒了,曹家勢力還在,曹三少還是惹不起的,他不敢去尋麗芸。俞家還要從亞當手裡討還丘鳳笙那十二萬塊錢,四老爺也不能去找芳芸的麻煩,也只有去尋倩芸。
這一天大清早,四老爺夫妻就把大太太堵在家門口。四太太頂著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氣憤的攔著大太太,說:“姓胡的,你自己不守婦道鬧離婚,還叫你女兒哄我女兒逃婚!你把我女兒還我!”
餘波(上)
大太太打算去菜市場買菜,家常只穿著舊麻紗旗袍、褪色的黑緞面布鞋,頭髮也沒有用心梳,亂蓬蓬的披在肩上,看上去很沒精神。
她打了個呵欠,冷笑著說:“俞老四,你不想我把你女兒又逃婚的事傳得滿上海灘都曉得,你們只管鬧。”
四太太憤怒的衝大太太揮拳頭,“把我女兒還回來!”四老爺扯住妻子的膀子,“你小聲點講話。”他掉過頭,臉上現出威嚴的模樣,“大嫂,茹芸的名聲壞掉了,倩芸將來也找不到好人家。你喊倩芸出來,我有話問她。”
“你憑什麼喊我大嫂?我這裡是姓胡的地方,俞家小姐名聲和我不相干。”大太太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反正我一個離婚婦人是沒有好名聲的,我家倩芸的名聲早讓我敗壞完了。你們在我家鬧,我就給報館打電話。”
“你……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四太太的圓臉漲得通紅,“昨天還有人看見茹芸和倩芸一淘逛城隍廟……”
“放你的臭狗屁!”大太太一巴掌摑在四太太臉上,耳光聲在空蕩蕩的樓道里顯得特別的清脆,“倩芸這幾天都在發燒,睡在床上爬不起來,她去逛城隍廟的話也編得出來,俞老四,你真不要臉。”
“十小姐又講糊話了,太太,洋大夫八點鐘就要到的,”大太太得用的女傭劉媽從灶間跑出來,看了看客廳裡的落地大鐘,時鐘的指標正指著八,“您現在問大舅老爺借錢怕是來不急了呀,要不然,先問……”她看向衣衫華麗的四老爺和四太太,一副提醒大太太問四老爺借錢的樣子。
“茹芸逃婚的事,丁家還不曉得罷。”大太太突然換上關切的神情講話,一副替四房打算的樣子,“他們要是曉得茹芸兩次三翻逃婚,一定要退婚的,對不對?”
大房已經淪落到給女兒看病都要借錢的地步?曹大帥塌臺,胡舅老爺做了閒散寓公,大房又沒有別的進項,日子只怕是真不好過。四老爺從半敞的大門朝裡看,客廳裡的白紗沙發套發舊發黃,看上去就像是光景不大好的人家。
大太太笑眯眯的盯著四老爺,眼神銳利,“茹芸是真的逃婚了,還是去南京親戚家玩去了?”
她要拿茹芸逃婚的事來訛錢?這個大嫂一向不肯吃虧,說得出來就做得到。茹芸逃婚的事鬧大了不好收場——四老爺的腮幫子微微跳了兩跳,扯著四太太膀子的手加了一把力氣,“既然倩芸病了,候她病好我們再來問她。”
“不行,我一定要當面問倩芸,”四太太掙扎著要甩開四老爺,哭嚷:“一定要把茹芸找回來。”
四老爺喝道:“你不要鬧,我們回頭再來。”他用力拖著四太太朝後退,“講不定茹芸是去南京尋她大表姐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