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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大學校園,好比自己也成了登山者,同樣的制高點上,別人是遊客,將風光收攬胸懷;而我只是個清潔工,風景離我再近,我也聞不到花香,聽不見鳥啼,風景不屬於我。
身份只是卑微與高貴的導火索,導火索點燃之時,閃現火花,也投射陰影,瞬間產生兩種景象:光明與黑暗。我屬於後者,一個活在陰影裡的人,在光亮面前也就自慚形穢。
寒班長和冼老師借用我的身份來烘托調侃氣氛,就像是點燃了導火索,讓我內心的陰影浮現出來,自卑不已。等我回到原處,歡歡情緒才有所好轉,混兒在旁發了幾聲牢騷,說看不出平常道貌岸然的小冼,也是個重色輕友的主,花前月下沒完沒了了。然後放開嗓門叫老師早點領大家開飯去,肚皮餓得起皺了。
冼老師這才和寒班長回到場邊,跟那些男生招呼一聲先走。冼老師套上汗津津的球衣,讓我們跟著他先回宿舍。寒班長和冼老師並肩走在前面,一路說著話,歡歡悄聲說了句:不是情侶才怪哩。
回到宿舍,戴眼鏡的男生還在床頭看書,見到冼老師進屋才下了床,問上哪吃飯,我先去佔個餐位,這幾天放假聚餐的人可不少。冼老師讓他上老地方等著,他洗完澡就過去。戴眼鏡的男生一拍肚子說,等你這頓免費午餐真是不容易,哥們兒快把書吞進胃裡充飢了。然後就出了門。混兒倒在冼老師的床上問:洗澡?哪洗去啊?合著是想領咱上西餐廳,要打扮成油頭粉面。混兒只要在外踢球,大多是就著滿身汗氣吃飯的,歡歡則是捏著鼻孔吃完飯的。冼老師說就在沖水房洗一下,很快的。然後拿出兩套衣服,遞給混兒一套,讓他一道上衝水房。
混兒說你這老師怎麼當的,把學生當企鵝了?衝冷水還不結出冰碴了?絕對是腦子燒壞了。
冼老師笑著說,咱廣東人,不管春夏秋冬,飯可以不吃,澡不可以不洗啊。
冼老師一走,混兒學起港味十足的普通話嘲弄道:難怪啦,一個個短小精悍的,都把肥膩搓進了下水道。廣東的老鼠一定夠沉啦,老鼠肥了,那貓不肥也不成啦,貓與老鼠都當菜吃啦,難怪廣東佬都好這一口,肥水不外流嘛。結果可好,愣是從身上又搓進了下水道。這叫什麼來著?生物鏈,對啦,一環套一環,哈哈!
他的混話說得我起了雞皮疙瘩,很是噁心,寒班長和歡歡也皺起了眉頭,寒班長說,你這學生也太損人了,讓老師聽到可不好。混兒又跟寒班長貧上了,從長相、膚色、口音,給寒班長尋找起籍貫來,說一定跟西施是老鄉等等。
後來寒班長索性進了對面宿舍躲開他,混兒這才收聲,不知從哪翻出冼老師的香菸,抽起來。等冼老師回宿舍時,他湊上去奸笑一聲:你那女朋友真是水色,剛出蒸籠的饅頭。
別亂說話,是同學,女班長,知道嗎?我的龍頭老大。冼老師擂了混兒一拳說。
那天在外頭吃完飯後,我就先走了,是冼老師送我到附近一個公交站的,他問我在吃飯時為什麼一言不發,我還是搖頭不語,臨上車時,他衝我喊了一嗓子:大家都是凡夫俗子,別不把自己當回事兒。
阿蓮的故事 84
下午我轉車去找胖嬸了,難得這樣的機會,我只在外面的電話亭和胖嬸打過幾次電話,心裡很是掛念她,上次在秦家惹出的電話風波我一直沒告訴她,怕她聽後又罵我二百五。
老太太的身子骨還是那麼硬朗,只是胖嬸看上去有點憔悴,老太太告訴我胖嬸家裡出事了,可能要提前回老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老太太讓我問胖嬸,好像有難言之隱。胖嬸一改過去大大咧咧的樣子,話也變少了,總唉聲嘆氣,也不說家裡的事,只口口聲聲罵著畜生。
在村子裡時,我知道她經常罵自己的丈夫是畜生,他丈夫是個酒鬼,一日兩餐都要喝上幾杯白酒,還嗜賭。春節裡男人們聚集到一塊推牌九,總少不了占上一個主位,家裡沒兒子,兩個女兒早出嫁了,胖嬸在外做保姆掙錢,農活基本上是她兩個女兒回來幫忙。她丈夫是村裡出了名的遊手好閒,旁人勸說,他反而說,我又沒兒子,有錢就花,留著帶進棺材啊。老婆在外掙點錢也很辛苦,一到他手上就變成賭資了。
來北京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罵出畜生來,難道跟她丈夫有關,又不好追問下去。我本想讓她給我出主意,秦家真要讓我春節不回家,我該怎麼辦,可見到她情緒低落就沒提這話茬兒,隨便聊了幾句就走了。胖嬸一直把我送到大門口,臨分手時,她忽然拉著我說,丫頭,嬸子要是不回北京了,你就來照料老太太吧。說完抹著眼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