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到琉璃廠榮寶齋和文物商店轉了轉,覺得價錢太貴,而且走正規渠道,清康熙以前的畫兒也不讓出境,問馮爺有沒有老畫兒想出手,人家給的是美元,價兒不會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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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蟲兒 第拾貳章(2)
馮爺當時看準了近代畫家的畫兒價錢很低,打算買一批,手頭正需要錢。他一聽這話便動了心。
程立偉比馮爺小五歲,所以管馮爺叫三哥。馮爺跟程立偉是當年在西單換紀念章的時候認識的,以後成了朋友,相互之間也常交換一些物件。那會兒程立偉已經開始玩郵票了,他對書畫是外行,知道這裡的水太深,沒敢往裡邁腿,但他認識的人多,路子比較野。
馮爺瞭解他,知道他的話裡往往摻著水。果不其然,跟他說的那位“親戚”見了面,馮爺細一問,哪兒是程立偉的親戚呀,是他拐了兩個彎兒認識的一個香港人。這位香港人,有四十多歲,個兒不高,方臉盤兒,大眼睛,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顯得挺儒雅,他起了箇中不中洋不洋的名兒,叫皮特陳。
皮特陳的父親是香港有名兒的大收藏家。子承父業,他二十幾歲便跟著父親玩書畫兒,對中國的書畫不但懂,而且有點兒眼力。
皮特陳在香港報紙上看到大陸搞“文革”,古代的名人書畫被當成了“四舊”,毀了一大批,當然也會在民間流失一批,便跟他父親商量,要來大陸淘寶。他父親原本是老上海的古玩商,當然曉得時局###是玩家撿漏兒的大好時機,極力攛掇皮特陳到大陸走一遭。
但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香港還屬英國管轄,您去趟香港,跟出趟國一樣。自然,香港人到大陸來也得繞倆彎兒,簽證很難辦下來,當然“文革”初期,大陸的紅衛兵“造反有理”,各派組織文鬥,大字報滿天飛;武鬥,動了槍動了炮。皮特陳一看這陣勢,膽兒小了,畢竟命比畫兒重要,一直等到“文革”後期,局勢稍稍平靜一些,他才找到機會,繞道東南亞,從新加坡來到北京。
不過,這時候,紅衛兵拿字畫兒當“四舊”燒的鏡頭已然過去了。皮特陳沒來北京的時候,想像著在北京的大街面兒上,一低腦袋就能撿到書畫兒呢。到了以後,他才知道敢情這是幻想天上掉餡餅的事兒。人們雖然還在搞階級鬥爭,但已經意識到那些古代的名畫不是“四舊”,是好東西了。
他在北京的四九城轉了幾天,別說在大街上撿不到字畫兒,就是在文物商店也見不著什麼字畫兒。難道北京人知道我皮特陳來了,把字畫兒都藏起來啦?他心裡繞不這過個彎兒來。
皮特陳在北京有一個遠房的舅舅,叫杜之舟。老爺子六十多歲了,是個集郵迷,從上世紀三十年代就開始玩郵票,藏票頗豐。北京人玩郵票很早就有幾個活動圈兒,所謂“圈兒”,就是一幫玩郵票的人湊到一塊兒,互相欣賞,相互交換。在玩郵票的“圈兒”裡,他認識了程立偉。杜之舟聽自己的外甥說,他大老遠的從香港來,在京城轉了六夠【六夠——北京土話,過度、過甚、很多的意思】,沒淘換到好畫兒,便找到程立偉,請他幫忙。於是程立偉想到了馮爺。
馮爺不是見著佛爺就燒香的人,既然想出手自己的字畫兒,他先得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看準了兔子再撒鷹。見皮特陳的頭一面,他便放出條長線兒。放長線兒才能釣大魚嘛。馮爺的精明就在這兒呢。
怎麼說他放出的是“長線兒”呢?就是老拿食兒在他眼面前晃悠,勾引著他,饞著他,等把他的胃口和慾望都調動起來了,他才下竿兒。
馮爺先告訴皮特陳,他手裡的藏畫兒很多,想要古代的,他有古代的,想要近現代的,他有近現代的,總之都是大名頭畫家的畫兒。可就是不讓皮特陳看,只跟他聊這些畫兒的藝術價值和收藏價值。皮特陳當然也懂畫兒,倆人越聊越投機,越聊越知己知彼。一連十多天,皮特陳幾乎每天請馮爺吃飯,今兒“全聚德”,明兒新僑飯店,後兒“老莫”【老莫——北京展覽館的莫斯科餐廳,它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北京最有名的西餐館】,京城有名兒的飯店飯莊快吃遍了,馮爺這才讓他看畫兒。
當然,馮爺只是選了幾幅他想出手的畫兒讓皮特陳上眼,最後皮特陳選了一幅王石谷的山水和兩幅吳昌碩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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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蟲兒 第拾貳章(3)
王石谷是王翬的字,他的號有“耕煙散人”和“烏目山人”等,是清初著名山水畫家,與王時敏、王鑑、王原祁並稱清初“四王”。“四王”都秉承了董其昌的畫風,而且都沾親帶故。王時敏和王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