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打110。”我說著跑向步行梯,兩個保安緊跟在後。
怎麼靜悄悄的,我附耳在“武則天”包廂門上聽,只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
“耍我們呀?警察來了有你好看。”保安忿忿說。我也希望是個玩笑,可開門進去我差點昏倒,兩個保安只看幾眼,先後出去嘔吐。
我抱頭蹲在門邊,適應空氣中的血腥味,淚水模糊雙眼。向東像匹倒斃的駿馬橫在地上,鮮血把周圍的綠地毯染成黑色,不少內臟已溢位身體。我拿紙幣想擦淨他沾滿血汙的臉,他的眼皮動了一下,我顧不得骯髒抱起他的頭,他的眼睛好像睜了個縫,喉結微微顫動。
我哭道:“你說話呀!你不是打不死的嗎?你他媽說話呀!說話呀……”
14
對著寫有“請勿吸菸”的牌子,我不知道吸了多少支菸。
向東的老婆小潘兩眼痴呆坐在椅子上,豔豔握她的手和她相伴,她們提前認識了;潘大山蜷縮在牆邊,像個受欺負的小孩;高仕明低頭踱來踱去,好似尋找什麼東西;羅徵跟幾個穿檢察院制服的人立在手術室外,如木雕泥塑般,誰也不說話。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檢察官之死(15)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祈禱,我後悔這麼多年來,和上帝、佛祖、安拉一個都沒搞好關係,我想為向東祈禱,可實在不知求助哪一路神仙。
手術室開門的聲音讓人震撼,大家觸電似的圍過去。我不願動,從人縫中看手術車,想看到向東的頭沒有被白布蓋住。可是,白布無情地遮住他身體的所有部位。手術車消失在走廊盡頭,世上多了一對孤兒寡母。
我在想,有另一個世界嗎?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有就好。那樣的話,向東不過是從這個世界去另一個世界而已,不必為他悲傷,因為我們也要去的。然而,小潘的一聲哭喊,仍讓我撕心裂肺,我哭過了,留女人哭吧!卻怎麼也截不住淚水,只好往外走。
坐在醫院大門的花圃旁外望,街上的行人依舊有說有笑,行色匆匆。死一個人是件平常不過的事,就像生一個人一樣。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怎麼死的,沒什麼區別。只是,這一切發生得讓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我最難以接受強加給我的現實。被煙燻烤的口腔麻木了,我又點燃一支。現在,給我白粉我也照抽不誤。
月亮從雲端探出身子,像個剛接完客的妓女。這一天如此漫長,比我兩年的賦閒還要難熬,手機顯示才二十三點。
從我身邊走過一個護士,背影眼熟,是她,劉衛紅!我猶豫著是否該去和她打個招呼,她已消失在黑暗中。
“給我一支菸。”羅徵無聲無息在我身邊出現。沉默了一下,他問起事情的經過,我把跟警察說的話重複一遍。
“有預謀的!”羅徵長長吐出煙霧,帶著嘆息。
我問:“他到底去皇莊幹什麼?”
“我只是猜想。”羅徵有些遲疑,“估計是去見個線人。”
我又問:“他和我講過公安局長的事,是不是和這個有關?”
羅徵站起,吃驚地望我,扭頭四顧張望道:“他跟你說過這個?你,你沒跟警察說吧?”我搖頭他才鬆口氣,“這事沒立案,我和他私下調查。今天,他對我說,有點頭緒了,說不定能一舉破案。唉!剛巧我今天下縣裡,晚上才回來,哪想他竟被下毒手。喂!你上哪兒去?別做傻事。”他沒說完,我已經往停車場跑。
盤新華俊朗威嚴的臉一直在眼前晃,我心裡燃燒起怒火,恨不得把這形象燒個一乾二淨。我知道他會在什麼地方,果然,在一家斯諾克球館發現他,保安擋路被我推開。快走近他時,那個叫張立榮的警衛員又攔在我跟前,我瞪他道:“你想幹什麼?”
張立榮望我的衣服不說話,球館裡也有不少人望我。向東的血沾了我一身,難怪保安擋路。盤新華正在教一個年齡比他長的人打球,發現我後抓了件外衣扔給我說:“你到酒吧坐一下,我就來。”我氣勢洶洶而來,灰溜溜而去。
如飢似渴灌下兩瓶啤酒,再也找不回剛才的衝動。盤新華來時,我面前擺了四個空瓶。“少喝點,豔豔會不高興的。”他關切地說。
我指著他鼻子嚷:“少跟我套近乎!我問你,請殺手多少錢?我馬上籌集請人殺你,最好也請殺路向東那個。”
盤新華面無表情望我說:“你喝多了,路處長的事我非常震驚,正準備去開個緊急會議組織破案。我不陪你喝了,今晚肯定熬通宵。立榮,交待保安照顧好文先生,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