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
一面抓藥,嘴上忍不住又叨唸她。“我說你這勞什子遠房表親的,什麼病恁地麻煩?你這來來回回也抓了不少藥,花上這麼多銀兩,究竟是有沒有得救啊?若是無望了,我看你就聽我勸,別白花冤枉錢了,你日子也沒多好過啊……”
“呸呸呸!我也不過才賒你個幾帖藥,你可別咒人啊!他會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我這可是為你好,換了別人我還不說呢……你這性子我還不瞭解嗎?啥缺腿斷臂的都撿回來,心腸太軟可不是好事,要做善事也秤秤自己幾兩重,可別拖垮了自個兒……”
在廳堂外靜佇了會兒,他沒驚動任何人,悄聲退回藥鋪外,安靜等候。
不對喔,這人今晚挺怪的,安靜得不太尋常。
倒也不是說他平日很多話,只是這與平日的寡言不同,一回來就自顧自地忙得團團轉,啥事都搶在前頭辦妥,準備晚膳,明日攤子裡的食材,才隨意扒了幾口飯,又去打水利用灶上餘火燒洗浴水。
為她打完洗浴用的熱水,這會兒又閃到外頭修竹籬笆去了。
事情全讓他做完了,她倒閒著沒事被晾在一旁。
洗浴過後,她懶懶躺臥在庭院的吊床上,享受徐徐晚風拂面的適意。
這吊床是他幾日前才搭起的。有時較為空閒,他們會坐在院子裡聊聊,多半是她講、他聽,有時她會靠著他的背,說:“真想躺在這裡觀星賞月。”
於是,幾日後便有了這吊床。
“小穆子。”
他抬眸,見她沒接話的打算,又低下頭,繼續這裡整整、哪裡修修。
“穆少爺?浥塵?小浥浥?塵塵?”
像是喊出了趣味,愈喊愈不堪入耳,他被鬧得沒法兒,總算回身。
“怎麼?”
“沒事啊,誰教你不理人,喊好玩的。”
“我沒不理你。”哪來的膽哪。
抬頭瞧了她一眼,默默起身進屋,再出來時,他已洗淨染塵泥的雙手,拎了袍子覆在她身上。
才初春,入了夜仍有涼意,一個不小心也是會受寒的。
停不下來的手,又將她掛在吊床上方的纖足拎下來,拉好下滑的裙襬,蓋住露出一截的雪白腿肚。
“沒個閨女樣,將來怎麼嫁得出去!”唸了她兩句,又習慣地去檢視吊床繫繩老不牢靠。
在這之前,便已測試過無數回,可因為是她要用的,他總放不下心,想再三確認。
“你娶我不就得了?”
他一怔,回身望去,見她把弄著半溼的發,不經心地隨口漫應。“嘖,這嘴臉愈來愈像我爹了……”
只是……隨口的一句話罷了。
可笑的是,那一瞬他竟當了真,幾乎要穩不住憾然震顫的心扉。
他垂眸,極力隱抑狂跳的心律。
怎會?怎能?怎該?怎……配?
不自覺撫上那張難面見與世人的殘容,一抹澀然笑意隱沒唇角。
不是早看清自身寒傖,滿滿一身缺陷,自己也不忍卒睹,怎還會有如此奢念?這事……壓根兒連想都不該。
第三章
暗暗吸了吸氣,讓自己看來神態與往常無二,才回身接過她手裡的棉布,靜立在吊床邊一綹綹拭乾她的發。
“藥我熬好放在桌上了,晚點睡前記得喝完。”他如今也只剩這件事無法與她搶了,一帖藥對多少水、幾分火候,他拿捏不了,增一分少一分便無法發揮最大的藥性。
見他遲遲沒有應聲,她側眸瞥他。“有話要說?”
“藥……能不喝嗎?”
“你幾歲了,還怕苦呀?”她手腕一翻,不曉得打哪兒摸了顆仙楂果出來,不由分說往他嘴裡塞去。“好乖好乖,娘疼你,賞你糖吃。”
浥塵冷眼瞪去,惱她沒個正經。“我不是在跟你說笑。”
唇畔謔笑一收。“你聽見了,是不?”
這就是他今晚反常的原因?
他繃著臉,語氣生硬。“我不想……你為我去求人。”
見她厚著臉皮,賴著要掌櫃給她賒賬,他看了很難受。
“沒事的,王掌櫃是我爹的故友,看著我長大的,我常這樣跟他鬧,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
“好不容易都到這份上了,你要我功虧一簣嗎?那早先的銀兩才真叫白花了。”她很堅持,要將他養得健健壯壯、能跑能跳,才不枉她在他身上所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