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沒見過比他更計較名分的男人,成天追詩著要她給個交代。
婚事全教他一手包辦了,她閒來無事,只能剪剪窗花紅紙、繡繡鴛鴦打發時間。
這日,他又出門採辦去了,她鴛鴦繡得無聊了,正想溜外頭晃晃,家裡就來了個出乎意料的客人。
“穆——浥塵是吧?聽說他住這兒?”聽來客喊得也挺生疏彆扭,八成也不頂熟的。
她一句話也應不上,呆呆憨憨地瞧他,目光隨他挪移,不曾移開一瞬,連倒杯水待客都忘了。
“你——都是這樣待客的?”被人死死瞧著,對方倒也不介意,從容步入廳堂,悠然落坐。
上天為證,她不是天天都如此丟人現眼的,會如此反常,實在是因為——
回不來的神魂仍然恍恍惚惚,魂遊九天,一個傻到極點的問句便飄出她唇畔,“你這臉皮——是真是假?”
男子意態瀟灑,一派風流樣地調戲她。“如假包換,你要摸摸嗎?”
“喔。”她伸了手要去摸,才想到——不對!再像也不是他的小穆子,怎麼可以亂摸,有人會喳呼亂叫,跟她清算的。
抽回手,再甩甩頭,她總算清醒一點。
可再怎麼想還是不對,這世上怎會有人這麼地像……
她忍不住偷覷一眼,再一眼。
原是懷疑某人在捉弄她,不過這種事通常都是她在做的,他沒那麼無聊、也沒那個膽敢捉弄她。
何況,那神韻、姿態到每一個眼神流轉,由頭到腳,除了那張臉皮沒一處像的,她家小穆子沉穩多了,目光也清明正直許多……
反正,怎麼比都是她家的最好啦!
“你——”發了聲,她才覺乾啞酸澀。“來意為何?”
那張臉足以說明太多事情,不是至親之人,像不到這程度。
對方也不囉,“來確認。”
“確認了之後呢?”要他回去?
對方沒直接回答她,倒像回了自己家裡一般,自在得很,還反客為主地招呼她,“坐啊,別光站著,說個故事給你聽。”
故事其實很簡單,也很老套,它是這樣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複姓慕容的宗族,族長之妻成婚很久以後,終於懷孕了,而且很爭氣地生了一對雙生子。
恭喜老爺、賀喜夫人嗎?錯!
愈是傳統的家族,就愈是迷信,若是生下雙生子,一個興家旺族,人中龍鳳,另一個剛註定成魔,索債討命,衰敗家族。
多不公平?命運一出生,大夥兒就一人一語替他們說定了,而他們甚至還只是個不解事的小娃娃,什麼都沒做。
家裡留下了長子慕容韜,麼子慕容略原是應當沉潭,可終究是懷胎十月的孩子,慕容夫人不忍,設定不惜以命抗爭,最終退而求其次,留下了嬰孩小命,送往夫人孃家,隔開雙生子,期許能夠避免悲劇發生。
歲月荏苒,十數載韶光匆匆而過,慕容韜也如眾人期許,長成器宇軒昂的翩翩俊兒郎,文韜武略無一不精,他是眾人驕傲,身系整個親族的希望。
父母相繼離世那年,他不經意由叔公口中得知多年前的舊事,知道自己還有一個養在姥姥家的親弟,而且竟是因那種可笑的古老禁忌而骨肉離散,因此勃然大怒,發了前所未有的一頓脾氣,堅持要將親弟接回。
那時,他已接下主事之位,是當家掌權者,他的決定,誰能說不?
人是接回來的,可真就此一家合歡,再無爭端嗎?
那叫痴人說夢。
慕容韜是襟懷磊落,仁心善念,也體諒著親弟自小在外流浪,不曾受過一日親情照拂,難免情感生疏。他用了五年的時光,無比耐心地善待、關懷、拉近兄弟倆的距離,期望有一日,能夠培養出真正的兄弟情誼。
可慕容略就是性格扭曲,他看不見兄長真心實意要待他好,心太陰暗,沒有那麼光明溫暖的性情,當兄長懇切地說:“你是我兄弟,不是外人,我的一切皆願與你共享。”他心裡頭想的卻是——若能獨佔,他為何要共享?
他那正直的傻大哥不會明白,有些事物是無法共享的。
一步錯,便是步步錯。
慕容韜錯了,不該高估人性、考驗人性,打從他接他回來開始,便註定了一山難容二虎的悲劇。
親族之間的矛盾爭端一直存在,家業龐大,利益衝突容易讓人迷失本性,犯下無法挽回的錯事。
他在慕容家的地位太重要,一般人無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