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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年來,完全忘記了從前有過的“進步”和“光榮”。小木匠滿腦子還是古老家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開始燕爾新婚,在溫柔鄉里,山區的毛毛拉拉給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就算在被窩裡也還不至於刺人扎人。可是,久而久之,小木匠就不耐煩了,老是嘀咕不休,說一個家庭怎麼可以沒有兒子!沒兒子就像打穀場沒有麻雀,堂屋裡缺少關帝爺牌位一樣。又說起老鄉某某某,一起出來打工的,兒子都三歲了,等等。小木匠就這樣一個勁地嘮叨不休。傅蘿苜開頭還講點兒道理,說她要保持體形,體形對於她就像田塍需要整齊。雨水沖壞了田塍還可以修整,可懷孕生孩子沖壞了體形,就沒法子修復了。小木匠每次提出申請,每次都給家裡的###官駁回。小木匠於是開始使壞。這玩意兒使壞其實很容易,反正是暗箱操作,故意的不小心,或者在要緊關頭開閘洩流,都是不容易察覺的小把戲。說起來,世上農民看來老實巴交,其實,真狡猾起來簡直沒得治,全世界都是如此。所以,德國話裡有一詞,叫做“狡如老農”(Bauernschlⅲ黸e),由“Bauer”(農民)和“schlau”(狡猾)兩個詞拼成,直譯乾脆就是“詭計多端”。

終於,傅蘿苜發現自己懷孕了,於是一陣特大吵鬧。傅蘿苜堅持要“做掉”,小木匠堅持不讓。雙方鬧得幾天不講話,跟班的鐵定任務也自行取消了。傅蘿苜心想,那話兒原是由得你的,可肚皮是大在我身上,由得我而由不得你,就私自跑到附近醫院去做掉了。回家來後,才冷冷地講了一句:“我做掉了!”哪裡知道,平常脾氣好似軟泥巴一樣的小木匠,一下子硬起來跳起來就砸鍋摔碗,好像誰逼死了他家老孃一般。砸完了一些鍋盆碗盞,小木匠舉起電視機準備摔,轉念一想,使不得也值不得。老李說他家有幾張夠刺激的碟片,還沒有看過哩。接下來三四天,兩人各吃各的各睡各的。傅蘿苜要坐小月子,正好來個好好將息。小木匠可憐兮兮,也只堅壁清野了三四天,就訕訕地走過來,問道:“吃了沒有?我買了一隻老母雞,好給你熬湯喝!”

兩個人又和好如初。小木匠比以前更加殷勤,到了低聲下氣的地步。不但裡裡外外的事全包,還天天給傅蘿苜打水洗腳。凡傅蘿苜有所需求,他都跑得顛顛的。傅蘿苜不禁想到,他是真愛她的,愛得過頭過分。西方有句諺語說,愛往往不是餓死,而是脹死。小木匠是先脹飽後餓肚子,這就更加難熬,比死還難受。小木匠每次上前來噓寒問暖,接著,就開始磨磨蹭蹭。最後,索性慢慢抱住傅蘿苜。他口裡哼哼唧唧的,雖不說什麼,勁兒可使得愈來愈大。每當這時,傅蘿苜就一肚子沒好氣,狠狠啐他一口。小木匠開始還嬉皮塌臉的,膩著傅蘿苜求歡。哪裡知道,傅蘿苜維護自己的體形權益,就像聯合國維護兒童婦女權益一樣堅定。小木匠於是開始“不軌”,或“不歸”,反正對傅蘿苜都一個樣。

《花妖》10(4)

傅蘿苜聰明,知道他們的婚姻山路彎彎,已經走到了盡頭……

對於現代人,婚姻無非是一隻淺淺、窄窄的玻璃杯,淺得窄得只能容納雙方共同的那麼一星半點。玻璃杯稍微出現裂痕就嘩啦破碎了。婚姻不是停靠在風平浪靜的港灣,而是行駛在一片沒有海圖的大海,船舵稍微一偏就會觸礁。

對於傅蘿苜來說,沒有孩子這件事對於家庭是遺憾,對於離婚卻是順水。順水行船自然快,他們離婚也像結婚一樣是閃電式,非但沒有孩子,連財產也沒有多少,不夠分割的。原來要開個小作坊什麼的,一心想積蓄。到頭來一算賬才曉得,都給傅蘿苜左保養右減肥用掉了。房子是傅蘿苜透過學院給借的,小木匠沒有張嘴權。不過,他倒也不是胡攪蠻纏一類,領了離婚證,說搬就搬。看小木匠那神情,外邊已經有迎親隊伍,點著爆竹、吹著嗩吶等候著了。傅蘿苜只剩一個人時,暗暗流了幾滴眼淚。眼淚不多,但是濃厚。如果旁邊有竹子,怕也會染出幾根湘妃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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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傅蘿苜狠狠地洗澡洗了三天,要把這場婚姻的髒和土洗得乾乾淨淨。

千鈞一髮上的柔情

厚生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先躲在校園一角坐了三分鐘。他要把校長那兒惹上的骯髒齷齪沖洗個乾淨,再回到畫室。

其實,關於他的訊息早已經傳開,大夥兒正悶著。

什麼話都不必說了,什麼話也都是多餘的了。

一時,早幾年就升了正教授的系主任走過來,通知厚生說巴黎有個畫展,在半年後舉行,“亡羊補牢也不晚嘛。”當著厚生的面,系主任完全不提起升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