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她強迫自己去相親的那個下午。
毫不留情的嘲諷,貨物般被討價還價。
傷心,難堪,麻木,痛苦。
滾。男人輕輕吐出的淡淡的一字。
倉惶而走的陰影,還於她嚴寒裡暖暖的陽光。
她竟不知哪裡生了勇氣,竟向這個自己其實沒一分熟悉的男人,道出了她內心最最裂心的痛苦。
我娶你。男人還是淡淡的。
她遲疑地睜開眼睛,暖暖的,是她那時唯一的感受。
還記得去為他送隨身碟的那個午後。
氣喘吁吁,拼命尋找。
然後,敞開在她面前的,電梯門口。
我的太太。男人微微笑。
那柔柔為她順發的手,那熱熱拂進她心頭的氣流。
還記得他深夜去接她的那個時候。
月沉星淡,風兒卻最是溫柔。
以後上晚班,打電話給我。
再不能止的羞澀,再不能忽略的心情。
人間美麗四月天,她的情,由此,再不能止。
還記得那個夢想消失的上午。
灰色,黑色,絕望的顏色。
沒有任何人,可以委屈我顧天明的妻子,我顧天明……深愛的女人。
堅定地讓她依靠的安全懷抱,男人,冷冷地宣告世界。
她驚愕抬頭。
嚮往的那一個嶄新世界,緩緩在她面前,如畫卷,慢慢展開。
還記得回家,決絕轉身離開的那個時候。
並肩的深跪,毫不猶豫的三叩首。
緊緊的擁抱。
以後想做什麼也沒關係。
什麼也不要考慮,只要你覺得快樂,就好。
男人輕輕地說給她聽,只輕輕地說給她聽。
那一刻,她的心,徹底淪陷。
從此,便是這個男人,便只有這個男人。
從此,她屬於這個男人。
那一夜,她呆呆地立了整整一夜。
那一夜,他關在書房整整一夜。
而後,天亮。
男人走出來。
她怔怔凝著這個不知不覺卻蠻橫地佔據了她所有心神的男人。
“天明,我們離婚吧。”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最後一次。
然後,就如同五個月前她與這個男人去登記結婚時的情景重現,或者是時光逆流,一個鐘頭,六十分鐘,他與她,重新變回了單身男人,單身女人。
陌生的男人與女人。
陌生的人。
停車入位,熄火下車。
有些蒼茫地走到電梯前,按下按鈕。
身後,還是這個男人,卻在法律上現實上,同她再沒有一點關係的男人。
一個輕飄飄的小本子,將他與她聯絡起來,成了最親近的家人;再一個同樣輕飄飄甚至更輕的一個小本子,將他和她,完全地隔離。
拎著小揹包的手有些顫抖,她卻只固執地瞪著電梯指示燈,什麼也不要再想。
叮,電梯下來。
她一步跨進去,男人緊跟其後,甚至還搶在她之前關門按下樓層。
小小的空間,電梯迅速上升的失重感,讓她眼前黑了一下。
但也僅僅一瞬間而已。
出了電梯,進了家門。
呵,不再是她的家門。
換拖鞋,將揹包放到置物櫃,依然遵循五個月了的習慣,去小浴室洗手洗臉。
梳洗臺上,她的洗髮水,她的香皂,她的牙刷,她的杯子,她的梳子,牆上,她的毛巾。
一切突然變得刺眼起來。
不假思索地從小櫃子扯出一個黑垃圾袋,將這刺眼的所有呼啦掃進去。
拎著出了小浴室。
臨出門,她無意識地回頭。
鏡子裡的女人,竟在安靜地笑笑。
走進客廳,男人正坐在沙發上,微皺著眉,見她拎著大大的垃圾袋出來,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
她更不說話,將客廳垃圾桶中的垃圾袋丟進自己手中的袋子裡,再去到廚房,如法炮製,視線無意掃過窗臺上,已經發芽長出小小葉片的醜醜的果汁盒花盆,安安靜靜排在窗臺上,接受陽光的沐浴。
還記得那個製作花盆的日子,更記得那些天每天澆水的時光,甚至,五一出門遊玩,還特意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