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別人的,她如何能接受?她去求父親,去求大哥,所有人都靜默,她甚至想要回盛京求百里玥,她的好姐妹,仗著皇嫡女的身份,便能橫刀搶奪她的愛人?
是百里堯攔住了她。
暗夜裡,冷風陣陣。
他攥住她的手腕,讓她別做傻事。她如何能受他掌控?
“我幫你們逃走。”
她要掙扎,卻聽百里堯忽然出聲。
“午夜時分,西城門外會備好馬匹和口糧等,你同韓幸往西走,那兒是大興和西秦的交界,多是流民,只要入了鳴山,便無人能找到你們。”百里堯字字句句清晰地掠過她的耳際。
然,他雖與百里玥異母所出,卻到底是百里玥的兄長,她不敢信他。
百里堯應是看出了她的顧慮,苦笑道:“韓幸是我的兄弟,我不會害他,何況你喜歡他。”
她不明白這前後句有何關聯,又聽百里堯道:“記住,午夜時分,以鴉聲為號。”
她到底抱著一絲幻想,終是去了。
那一夜的西城門外真冷,她自月黑風高等到東方漸白,始終不見韓幸蹤影。他沒有來。他不肯帶她走。
等她重回軍營,所有人都啞了似的,無人肯對她說一句話,連同的父親和兄長也只是悲憫地望著她。
“韓幸今日一早已啟程回盛京。”來告知她這個訊息的,仍是百里堯。
在她還未接受這個現實時,百里堯忽然發了瘋似的抱住她,他的聲音很不對勁,有點啞:“你也跟我回去,他不要你,讓他做他的駙馬,你做我的王妃可好?我會給你所有……”
很沒有道理的一番話,突如其來,毫無防備,她僵在百里堯的懷中,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了,她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綻放的虞美人,紅的,白的……
“紅的是我,白的是你……”她默默地念著,忽然覺得噁心,一把推開百里堯,躬身吐了起來。一直不曾進食,她吐不出任何東西來,只是噁心。
“珊……司徒珊……”百里堯陪在她身後,他叫著她的名字,似乎是不習慣,便連名帶姓地喚。
“走開。”她頭也不回,“離我遠一點。”
百里堯不肯走,她冷笑不止:“你們兄妹倆慣常奪人所愛,別假惺惺地裝好人了,即便我司徒珊終身不嫁,也絕不會委身於你!別又拿聖旨壓我,你求得聖旨的當日,便是我的死期!”
接著,便是漫長的無邊無際的歲月,陪伴她的只有大西北的風沙,還有隨著傷疤與日俱增的赫赫戰功。或許,還有始終為她所唾棄的百里堯。
天佑廿三年,百里堯奉召回京,走前求她同歸,仍是那番說辭,讓她做他的王妃。
邊關三年,她已長成鐵骨錚錚的女將軍,她的將士們無人敢拿她當個女人看,保家衛國是她給自己的懲罰,卻不準旁人來打她的主意,尤其是這個什麼都看到什麼都知道的百里堯,更是不可以。
她毫不留情地上前,猝不及防地將百里堯踹翻在地,接著一下比一下踹得更狠,最後百里堯被他的親衛救走,據說斷了幾根骨頭,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後來,她模模糊糊地記得,那日似乎是聽說玥公主又有孕,神運算元為她算過,又是個男孩。
一晃又是四年,突厥之禍已解,大西北風調雨順,虞美人年年綻放。每一年,總有人勸她歸朝,無功而返,漸漸地,也無人再勸了,連百里堯也漸漸斷了音訊。
天佑廿七年,盛京政變,先太子被廢,韓家被抄,貶謫北郡府,同時一道聖旨封她為後,命她立刻卸甲歸朝。
百里堯附了一封密函給她,密函上書,“七年前,你說不肯嫁,更不肯受聖旨所控,此番朕未曾請旨他人,因朕已是天下之主,盼卿速歸,方可保司徒家長興。”
她奉旨回京,不做掙扎,已不知是為了司徒家,還是為了親眼瞧一瞧那人的下場。
那日她端坐馬上,一身戎裝歸來,韓幸與他的妻百里玥以及他兩個孩子啟程赴大西北。彼此都不曾有停頓,她看到了韓幸眼中的恨,以及百里玥眼中的躲閃和痛楚。
她無畏無懼地望著他們,毫無同情心,也無一絲暢快,七年的歲月劃過,她的所有愛情都在那七年裡耗盡,她再不會為了一個人自我放逐七年之久了。
總要鬧個南轅北轍勞燕紛飛才罷休,隨後二十年裡,她總會反覆地做著同一個夢,夢裡有數不清的畫面,卻都是片段。她的一生就在那些片段裡,或輕快或艱難地轉瞬即逝。
愛情沒有讓她變成更好的人,讓她的心萬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