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大樹下站定,齊錦棠才說:“我爹今年託人捎信兒回來,讓我們全家都過去到任上……”隨後又趕緊說,“等明年秋闈我就回來。”他見荷花低頭不語,心裡覺得堵著千百句話都說不出來,伸手幫她拂去劉海兒上掛著的雪花,張了張嘴卻還是未發一言地站著。
兩個人對面沉默了許久,荷花先打破僵局道:“也不過是去一年多罷了,一眨眼就過去了。倒是你,到了那邊要用功唸書,免得回來考試的時候,被建羽哥和我大哥超過去了,那他們可是會笑話你的。”
“我留了一些書給你,一會兒打發人給你送來。”齊錦棠看著荷花的睫毛輕輕地顫抖,飛快地溼潤氤氳開來,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睫毛滾落,跟著漫天飄舞的雪花一起沒入地面消失不見。
“到了那邊我會寫信給你的。”齊錦棠想伸手抹去荷花的淚珠,卻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荷花再抬起頭來已經掛上了笑容,似乎剛才那滴淚珠不過是個幻覺,她語氣故作輕快地說:“反正我家就在這兒也不會離開,明年秋天你就回來了,我會認真看你留下的書,若是有什麼不會的地方,還要等你回來給我講呢”
“好,等我回來”齊錦棠語意雙關地說。
“你在那邊若是遇到什麼好書,可要記得幫我搜羅。”荷花說罷轉身道,“咱們回去吧,雪越來越大了,等下下山就更難走了。”
齊錦棠伸手拉住荷花,把她扯到自己身前,似乎想圈住她,最後卻還是沒敢妄動,只比了比荷花才到他胸口位置的身高,拍拍她的頭頂說:“等我回來荷花就該長成大姑娘了。”
荷花忍著鼻子的酸楚說:“本來也不是小丫頭了。”
“喏,這個你好生收著。”齊錦棠從脖子上摘下一個掛著鏈子的銀鎖片,塞到了荷花的手裡。
荷花低頭去看手心兒裡的鎖片,那鎖片只有自己巴掌大小,可能因為年頭有些久,所以有很多細小的劃痕,透著含蓄內斂的光澤,上面刻著“自然富貴出天姿,不待金盤薦華屋”十個字,她有些愕然地問:“這是……”
“這是我從小就掛在身上的,那天不是說了,上面的兩句詩就是我名字的由來。”
“這個是你從小就帶著的,我怎麼能收下。”荷花忙推辭道,這類東西一般都是長輩送了,從小就戴著的,她可不能隨便收下。
齊錦棠拍拍掛在腰間的荷包,說:“我戴著這個呢”說著便直接把荷花拿著鎖片的手握在了自己手心兒裡。
捏著還帶著溫度的鎖片,又感受到齊錦棠掌心的熱度,荷花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雖說齊錦棠平時也常送東西給她,但是這種貼身的物件,代表的意義似乎就不僅僅是禮物了,想到這裡連臉都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齊錦棠拉著荷花的手說:“走,回去吧,雪真的越下越大了。”
一直走到家門口,荷花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從貼身兒的衣裳裡頭掏出個護身符,把紅繩兒纏好紮成一小捆兒,低頭塞進了齊錦棠腰間的荷包裡,輕聲道:“這是護身符,能保佑你一切順利。”
接下來的幾日,就只聽到村裡人說,齊家的夫人要帶著少爺和姑娘到齊老爺的任上去了,但是齊家下人多,所以收拾起來也用不著外人幫忙,不過村裡的羨豔之聲還是時不時地傳到人的耳朵裡。
無非就是說齊老爺的官兒肯定做得風生水起,不然也不會接妻小過去,大多都是對齊家的羨慕,順帶也教育自家的孩子,以後要好好唸書,爭取當官出人頭地。
荷花總覺得齊夫人不適在先,隨後又急著要走,看齊錦棠的模樣也不甚歡喜,其中怕是會有別的什麼隱情。不過這種別人家的隱私,她最多隻是在心裡想想,自然也不會開口說什麼。
城裡的學堂已經開始上課,孫建羽趕在休息的時候,跑到齊家村來給齊錦棠踐行,帶了許多酒菜的半成品,連自家的廚子都一併帶了來,倒是毫不客氣地借用了荷花家的灶間,弄了一大桌子菜,擺在了西廂房屋裡,博榮在一旁作陪,三個人吃了許久,菜下去的不多,酒倒是喝了不少。
孫建羽在屋裡嚷:“荷花丫頭,再給買一罈子酒來。”
荷花進屋一看,孫建羽帶來的那壇上好的桂花釀,已經被三個人喝了個底兒朝天,一個個都醉眼惺忪的,跺腳道:“這是喝了多少啊?還要酒,要什麼要啊”
“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聽話,快點兒去買酒。”孫建羽從腰間扯下荷包丟給荷花,大著舌頭說,“裡、裡面有錢,我出錢。”
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