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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心不忍,但美味入口後的感覺卻是心安理得。一時間,人人爭當美食家,個個成了八仙客。過去許多五大三粗的漢子,吃肉是雙手抱骨頭,喝酒是大碗咕咚咽,現在竟忽然變得文質彬彬,雅態可掬。還有一些人,更是把當日聽戲文,喧謊兒得來的一些道聽途說當作正本,照貓畫虎地炮製出各種各樣的所謂山珍海味,一時間競相攀比,互相炫耀成了風氣。

可憐那些驢馬駱駝,它們原本也是紅鳥國的主人之一。戰馬戰駝的功勞自不必說,就是那些野驢野駱駝,也為這支流寇的生存和發展做出過巨大的犧牲。在以往的歲月裡,它們為人類提供皮毛、肉食、畜力等等,乃是一種正常的迴圈規律,就像草木的榮枯一樣。但現在的這種行為,卻徹底打破了生物互存之鏈,變成了一種畸形的專斷。一些老馬老駝就心寒了,它們常常望著那些幼小的駝羔馬駒,愴然涕下,無聲落淚:變了,變了,人心變了!……而一些野驢們則不似馬駝那樣對人類情深,它們已開始默默地、怨恨地,再次離開這塊曾經生它養它不知幾百年幾千年的野駝灘,向著更遙遠的荒漠地帶遷徙……

對此情形,當然也不是人人渾然無覺,一部分老者就率先向國王發出了勸諫:不能啊,不能啊,興業如同針挑土,敗業如同水推沙,如果長此下去,紅鳥王國將重蹈危亡之轍!……但馬黑馬卻說:“別假菩薩了!我們吃幾匹驢馬駱駝算什麼,它們吃掉了多少鮮花芳草啊!道理都是一樣的!再說,我紅鳥王國已進入盛唐歲月,外無強敵入侵,內無匪盜之患,讓弟兄們適當吃點喝點有什麼大驚小怪?”諫者只好啞然住口。

又過了一段日子,情況愈加難說,不僅動物連遭屠戮,植物也開始遭受荼毒。在以往的日子裡,他們吃糧都是吃陳糧,即今年吃去年的,明年再吃今年的。每年的新糧食下來,除了嚐個鮮後,都要簸淨曬乾,儲存入庫,這樣就能常保倉廩不空,荒年不驚。但現在,人們卻不那麼想了,竟說,陳糧不好吃,不香不鮮,不如新糧好吃,於是就大吃起新糧來。其實,他們的糧食主要是小麥豆子胡麻之類,不是水鄉稻米,糧庫又是一種地窖式的沙倉,乾燥通風,不黴不蟲,經一年的儲藏後,水分吸乾,吃起來反而更有筋骨。可他們偏偏忘了這些,故意地要圖什麼新鮮。

而且,這種吃新糧還不限於吃成熟了的新糧,還大吃剛剛吐穗灌漿的豆芽麥仁,即青黃不接而剛剛接上的那茬新糧。這種新糧吃起來確實鮮美可口,但卻只能當風味小吃一品,而不能多吃。吃之過多,不僅人不長精神,秋上的田裡也必將荒蕪。可他們仍不管這些。不單成年人是如此,那些小么們更是歡天喜地,樂此不疲。這時候,紅鳥王國的娃娃們已經成群成堆如同羊羔。他們自幼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歡樂的童趣也就只能在這裡。穀雨一過,豆花盛開,他們就成群結隊地撲入田裡,腳踏手拔,亂搞亂採,還打滾摔跤,放火點菸。可憐糧草總管李老軍,對此已經毫無約束能力。痛心無奈之下,便招呼一些老兵們,手裡折根柳條,扮作稻草人模樣,東喊西趕。但那些娃娃們卻毫不收斂。反而跟他們玩起捉迷藏。鬧到後來,竟編出一串順口溜,嘲弄他們:

揪青掐黃,

囊囊子當倉,

手心當場,

狼來了跳牆,

抓住了喊娘……

而他們的那些娘們也確實護短,一旦真聽到哪個娃兒被嚇唬得發出了哭聲,她們就會像老母雞一樣飛撲而來,大聲責罵那些老兵們。氣得李老軍等人連聲嗟嘆,完了,完了,人心不古,天下要亂了!

這年仲夏某日,軍事大臣卜連長忽然又嘆一聲:“呀!咱們怎麼忘了國王的生日!我們應該為國王舉辦一次祝壽大宴!”眾人一聽齊聲叫好。馬黑馬卻謙虛地說,不要給我個人祝壽了,要祝就給大家祝。我們紅鳥王國所有的君臣官民,能活到今天的,都是福大命大的人。索性擺一場水陸空三族饕餮大宴,以慶賀我們的再生不死!眾人一聽,又是個普天同樂。所謂“水陸空三族饕餮大宴”,即是用水中動物組成的水族佳餚,陸地動物組成的毛族佳餚,飛禽動物組成的羽族佳餚,三合一的盛大宴會。這種宴會他們只是在往日的寶卷故事裡聽過,實際上誰也沒有見過,更沒有吃過。現在照貓畫虎,純粹是一種即興的創造。

車萬義的交代材料 第二十六節(2)

大宴之日一到,水山腳下九眼井海子邊,又成了一個人山人海的歡騰場面(他們每逢有重大喜慶活動,總是要走出城外,來到這空曠開闊之地,這已形成一種傳統)。從旮旯城到水山之間的路上,到處佈滿了野花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