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臉上塗
滿鍋灰的粗壯男人拔地而起,有的矇眼睛,有的捆手腳,有的往嘴巴里灌酒,最終
將失去一切應對能力的董重裡綁在一隻由兩個人抬著的躺椅上。
一0三
天亮之前,一股在身體上緩緩流動的暖流弄醒了董重裡。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
正用一塊在熱水中浸泡過的手巾在他身上輕輕擦拭著。董重裡嚇了一跳,連忙扯過
被子緊緊裹在身上,連連問那女人要幹什麼。女人衝著他燦爛地一笑:“我叫圓!”
彷彿這句話就能說明一切。董重裡霍地一伸腿,自稱圓的女人捱了一腳,踉踉蹌蹌
地退到門邊,仍不氣惱。“你被人灌醉了,吐得一塌糊塗,都是我一把把地幫你洗
乾淨的。”董重裡看了看,四周果然還有一些嘔吐痕跡。“有人花錢請我,要我好
好伺候你。你還沒有醒到頭,等醒到頭了,你會覺得更舒服。”董重裡突然想起來,
站在面前的女人一定就是那位口口相傳的圓婊子。
董重裡同多數天門口人一樣,關於圓婊子的一切都是從杭九楓和馬鷂子那裡聽
來的,獨立大隊幾次攻陷縣城,圓婊子不是事先被客人帶走,就是趁著破城時的混
亂溜之大吉,總也沒有與董重裡見過面。圓婊子不在乎對自己的稱呼有多難聽,只
說自己忙了一夜,“真累呀,吊頸也得歇口氣,該我睡一會兒了。”圓婊子一把把
地將身上的衣物脫了,往董重裡身上一靠,長長的睫毛像風過茅草那樣由動到靜,
溫軟地搭在下眼瞼上。董重裡爬起來徒勞地找了好久,只見到從圓婊子身上脫下來
的衣物。像是睡著了的圓婊子突然開口說:“你走不了,門外上著鎖哩!”董重裡
光著身子走過去抓著門閂拉了幾把,又衝著大門踢了幾腳。山裡人蓋房子最捨得用
木料,大門都是用合抱粗的大樹鋸出來的。這樣的門不怕豹子抓,不怕驢子狼撞,
只要沒有惹上白蟻,足以用上百年護佑三代。“莫在那裡同自己慪氣,留著力氣等
我睡好了再用吧!”這句話惹怒了董重裡,回頭衝到床上,雙手掐著圓婊子的脖子,
威脅著要她說出背後的操縱者。圓婊子見過太多世面,董重裡越急,她越要賣關子,
慢吞吞地說有人花錢抬著轎子請她,說好離縣城不到五里,哪知一下子就過了軍師
嶺,隨後就被蒙上眼睛帶到這間屋子。董重裡腦筋一轉就想到了馬鷂子。圓婊子說
:“一般的人都這樣想,如果這是美人計,使計的人一定是馬鷂子。他已經三次利
用我使這種計策了。這一次卻與他毫無關係,說出來怕你不信,是杭九楓派人請我
來招呼你的。”圓婊子拍了拍一旁的枕頭。董重裡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突然神
情一變,冷笑著躺下來,與同樣赤身裸體的圓婊子保持著若即若離的一點點距離。
深山裡的清晨十分寂靜,北風掠過屋脊,吹斷屋簷上的冰吊兒,凌空墜地的種種聲
響清晰可聞。圓婊子翻過身去,將後背對著他,沒過多久就睡著了。有女人的被窩
格外溫暖。董重裡想不明白:杭九楓這樣做,可能並不是為難自己,而是想透過此
事來羞辱阿彩。這樣一想,董重裡也像圓婊子一樣,很快就睡得人事不知,鬼事不
知。赤身裸體的一對男女睡在一起竟然相安無事,一天一夜,兩天兩夜,要吃要喝
時有人從門縫裡遞進來。第三天夜裡,圓婊子沉不住氣了,與一般女人一樣地數落
董重裡,就算下面沒長嘴,上面的嘴巴總不會見花謝呀,三天三夜不說話,自己憋
不死,也會憋死旁邊的人。
“信不信由你,不是明日早上,就是明日上午,真是杭九楓的活,他會來找我
的。”說完這幾天中的第一句話,董重裡又睡著了。
一覺醒來,從亮瓦里透進來的陽光正好照在床上。閉著眼睛的圓婊子用那精細
自瓷一樣的手臂摟著他,含糊不清地說著夢話。
董重里正要將剛剛過去的一些事情回憶並梳理一番,就聽到杭九楓在外面喊:
“董先生,阿彩找你來了,你想見她嗎?”董重裡躺在床上不知如何回答。
“要不你們先穿好衣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