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不必如此,快快請起。”隆慶“和藹”地說道,“此事朕也很是為難啊。若是有人誣告,待朕查清了必要治那人的欺君之罪;可是這麼多摺子上大都是御史們聯名上奏,影響頗大,朕也要重視啊!”
“陛下,老臣在朝為官數十載,樹敵無數。”徐階現在也豁出去了,畢竟這事和他有大關係,“此事必是奸佞所為。”
“閣老的話朕很相信,可若如此就不再過問,那朝廷的威望何在、朕的威望何在?以後這些御史恐怕就會心灰意冷了。”隆慶老神在在地說道。
徐階聽他這麼一說,有些啞口無言。隆慶把大道理搬了出來,徐階憋得老臉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隆慶也不想多和他廢話,說道:“閣老不必心急,此時就交由禮科給事中張齊協同大理寺一同查證,相信定會還閣老一個清白。退朝吧。”
明朝在六部之外還設有相應的六科,每科的都給事中雖然只是個正七品的言官,卻是領著輔助皇帝處政,並監察六部,糾察彈劾官員的任務,甚至有權駁回皇帝的赦令,權力不小。加上有明一朝對言官很是寬容,而朱元璋又對大臣很不放心,這些什麼御史、六科給事中的權利都是他給的。
眾人恭送走隆慶,漸漸退去。徐階站在那裡,卻是心都要涼透了。張齊是什麼人,張齊和徐階有恩怨,簡直恨徐階入骨。當年徐階領著禮部尚書銜,張齊就是禮部的官員,只因為徐階看張齊不順眼,無論此人有再大的能耐,就是不讓他施展。這麼多年來,張齊憑著資歷和人格混成了禮科給事中,雖然權利不小,可畢竟只是個正七品的言官,對於入朝幾十年的他來說根本就是恥辱。這次若是讓張齊協同大理寺查案,還不把徐階往死了整!
張居正看著恩師的背影,第一次發現他真的老了。雖然和他政見不同,可畢竟是自己的恩師,不說別的,就是這提攜這恩也是了得。可是張居正卻無法走上前去安慰他,徐階心高氣傲,張居正若是去說些安慰的話語定會被認為是一種無聊的同情。
徐階轉過身來,面色蒼老之下,看到張居正站在那裡。他來到張居正身前說道:“你不必為為師揪心。為師這一次恐怕是神仙難救,卻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為師在陛下眼中還是有些份量的。”
“老師,我……”張居正剛想說話就被徐階打斷。
“你和為師政見不同,為師下野之後,這朝中能跟你較量的也就剩下高拱那個老東西了,他現在在家中定是得意非常。”徐階說道,“你也不必為為師難過,為師為官幾十載,什麼風浪沒經過,什麼沉浮沒看過。當年嚴嵩權極一時,卻也不是讓為師給趕了下去。你要記住一點,永遠不要讓人抓住你的把柄。”
張居正聽了他的一番話,十分感動,畢竟師生之情難以抹去。張居正扶正衣冠,向徐階行了一禮,徐階卻是沒有在看他,轉身離開大殿,身影倒是頗為瀟灑。
幾日後,朝廷傳出訊息,徐階向隆慶請辭,隆慶也沒有再追查徐階的問題,準了他回家頤養天年。徐階致仕的訊息猶如狂風一般席捲京城,又以極快的速度向外傳播。大明首輔因老致仕,誰都知道這只是個託,但是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徐階首輔的位子空出來,內閣中的權利真空會帶來巨大的變化,各州各府的官員也要重新選東家了。張居正被看好是不二人選,隆慶也很欣賞他,甚至朱翊鈞的生母李貴妃和秉筆太監馮寶也經常為張居正美言。然而誰都沒有料到的是張居正主動向隆慶提出了人選,請求隆慶重新啟用那位在家休養的高拱。
朝中上下乃至隆慶本人都很驚訝,如今高拱復職內閣是肯定的,卻未必能接任首輔之職,張居正如今正是名聲正旺之時,為何會推辭,反倒推舉了和自己有間隙的高拱。張居正對外說是因為自己的恩師徐階致仕,自己心中煩悶,無法勝任首輔之職,只是這話哪裡會有人信,而張居正更是沒有多做解釋,留給眾人猜測去了。
此時,遠在北國的張凡正在和王希烈等人煩惱韃靼的問題,京城中的大變故是絲毫不知。他不知道自己最大的障礙就這麼輕易地被人除去了。有時候歷史就是如此簡單,偶然和必然相輔相成,難以把握。只不過現在的張凡即使知道了京城裡的訊息也沒有時間感嘆了,他碰到了一間棘手的事情,在這北國之地看到了不該看到的身影!
第六十二章 雪地苗影
俺答一萬大軍已經到達亦集乃,黃臺吉去“拜見”之後,他身邊那位老年護衛也消失不見。張凡他們早就明瞭,也並未點破。
這日,俺答著正裝,帶著護衛進城與王希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