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說說,是嗎?”她回眸,促狹地問。
少年挑了挑眉,原本刻意冰寒著的秀美面孔上,多了些鄙夷:“小侯爺,只有你們這樣作惡多端的,才會怕鬼、怕報應吧?楚郡侯那廝惡貫滿盈,現在終於了結,怕不早下了十八層地獄?那裡還能夠在這裡和屬下談談說說?若是上天有眼,叫這賊人魂魄出現在屬下面前,屬下和它也沒什麼好談的,只一劍賜它個灰飛湮滅罷了!”
楚歌聽他這樣一口一個屬下地說出這樣話來,心中越發覺得好笑,便也故意引他,笑道:“楚郡侯如何就稱得上惡貫滿盈了?你在侯府裡說出這樣話來,只怕下地獄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屬下敢說,自然不怕。小侯爺若是不滿,只管將屬下拿下問罪,但屬下還是要說,楚郡侯楚縉乃是天下之賊,偷了天下的財富,也偷了天下人的太平!而小侯爺楚歌你,也不過藉著你那認來的乾爹,佔了些民脂民膏,就這樣猖狂,視天下人為無物了,看在你曾救屬下一命的面子上,屬下奉勸你一句:及早抽身,莫要悔之無及!”
少年說這些話的時候,態度冷寒堅定,清朗的聲音字字鏗鏘,在空曠的夜幕之中傳出好遠。如此明目張膽,似乎拿準了她不會將他問罪?又或者,他是正指望著她來問他的罪了!
楚歌心中大驚。她倒不是對“自己”和“自己的乾爹”名聲不好驚訝;她驚訝的是,為什麼小侯爺的名字,居然也叫楚歌?!聯想起鏡中所見容顏,莫非……自己原本就是這個小侯爺?
定了定神,她把注意力轉回來,強迫自己暫時不去考慮這個問題。
嗯,想來一個封侯的太監,和他喜歡男風的“養子”,如何就能夠讓這少年如此憤恨,還和“天下”扯上了關係?
她搖搖頭,繼續引他,“鋒寒,你不要因為和楚郡侯個人恩怨,就這樣口不擇言,畢竟人死為大,就算他有什麼虧欠你的地方,也都過去了不是?”
“個人恩怨?”少年黑玉一樣的眸子此時卻彷彿能噴出火來,怒極反笑的樣子讓人又讓人覺得冰寒一片,“你說我對楚郡侯楚縉是個人恩怨?!哈哈哈!也對!我和他就是論起私仇,也的確稱得上仇深似海!如果不是楚縉,十六年前縱容林賊賣國,引胡兵南下,怎麼能讓我辛氏上下三百餘口共赴國難,只餘姐弟二人背井離鄉,淪落至此?!如果不是楚縉,十六年來挾天子令諸侯、把持朝綱、偏安苟且,只求斂財不問國恥,又怎麼能讓我報國無門,求一雪家仇國恨的機會而不可得?!如果不是楚縉,還有小侯爺你這樣的國之蠹蟲在,又怎會養下我大趙一批貪贓枉法、鮮廉寡恥的官員,讓我和姐姐,含冤受屈,難覓天理?!”
他是真的已經被激怒,此時停住腳步,近乎惡狠狠地注視著楚歌,一隻手緊緊握在劍柄上,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原本一張俊朗的面孔,在這樣的月色下,逼近放大,近乎猙獰。
楚歌的心也在劇烈地跳動,卻還是努力控制了自己的腳步,不讓自己的一絲怯懼表現出來。抬頭直視他的雙眸,她點頭微笑:“是啊,若非如此,也輪不到我這個奸臣的孽子來救你,更不會讓你這樣的江湖俠士自稱屬下,許下護我周全的諾言了。”
風盤旋著吹過,帶來柔和的花香,混著楚歌身上清雅的酒氣,絲絲縷縷,潤入少年的狂躁的心田。他的怒火漸漸平熄下來,這才發現,兩人已經相距甚近,面前珠玉般的美人青絲飛揚,幾乎掃到了他的鼻端。
輕輕退後一步,少年又恢復了日常淡漠譏嘲的態度,冷笑,“不過只有一年罷了,一年之內,小侯爺若不能尋機會處置了屬下,那就只有自求多福吧!”而他扭頭往靈堂方向大踏步而去的同時,又加了一句:“何況,小侯爺能否有命活到一年之後,也未可知!”
雖然這“捭闔激將”的手段算是奏了效,楚歌還是暗暗拭汗,搖搖頭,舉步跟上。
細細品味少年方才話中透出的資訊,她,漸漸地也對自己目前這個“身份”有了大致的認識。心中不由嘆息一聲:原來,楚郡侯,她的這個便宜“乾爹”,生猛若此。
兩人各懷心思,不久便趕到了靈堂所在。
知道了楚郡侯的“光榮事蹟”,又體驗了侯府的規模宏大,現在的楚歌,對著面前的“靈堂”呆呆發愣。
這也叫靈堂嗎?一個“把持朝綱”、瘋狂斂財的人的靈堂?
沒有僧道誦經,沒有孝子哭祭。
四處望去,只是幾塊白幔帷帳,一口薄木破棺,散落在香案上的兩三隻瓜果,聚攏在一起呼喝賭博的四五個僕從。
倒是僕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