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走了過去,只見那個中年婦人身穿藍布衣衫,下身套了件灰布褲子,一張圓臉上塗滿了胭脂花粉,也蓋不住歲月留下的痕跡。
他覺得這個婦人看起來似曾相識,略一忖想,便認出她來,問道:“劉牙婆,禰跟陳麻子有什麼地方過不去,惹得他要拿刀子堵禰?”
說話之際,他的目光閃過劉牙婆手裡抓著的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和她身後兩個壯漢,直看得他們臉色大變,趕緊垂下了頭。
劉牙婆見到李強認出自己,咧開血盆似的大口,露出鑲著的四五顆金牙,訕笑道:“老身劉牙婆,見過李老爺子,敬祝老爺子身體安康。”
她指著身邊的那個瘦弱的女孩,道:“事情是這樣的,這個丫頭叫屏兒,是地理鬼小蔡的女兒,因為地理鬼前兩天被衙門抓進牢裡,需要花錢打點,再加上他們家欠刀疤李三爺一筆錢要還,所以她娘就託我把瓶兒帶去買給人做丫鬟……”
她話還未說完,陳屠夫已叱道:“禰胡說八道,明明是要把蔡屏兒推進火坑,賣給歡喜閣,還說什麼賣去當丫頭?”
李強臉色一沉,道:“劉牙婆,禰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別瞎說話,不然我把禰五顆金牙全都敲下來。”
劉牙婆嚇得一陣哆嗦,趕緊閉上了嘴,唯恐五顆金牙會被拔了去。
JZ※※※牙人是大明皇朝的正當職業之一,有如今日之中介業,如漁牙子便是介紹魚貨買賣的掮客,這類人如果促成買賣,成交之後可獲得雙方一定額度的酬謝,當時的規矩是買三賣二,也就是說買方付出百分之三的謝金,賣方付出百分之二。
牙人這種職業,在明代的社會里,地位極低,是屬於低層的下等人,當時大致分成所謂的車、船、店、腳、牙、娼、優。做一個牙人,社會地位比車伕、船伕、店小二、腳伕還要低,只在妓女之上。
當時的社會之所以看不起這種職業,是因為認為牙人沒有付出什麼勞力,只憑口才和機會賺錢,跟妓女躺著賺錢沒兩樣。
故此,當時的娼妓也被稱為牙娘,指的便是妓女以肉體為媒介,把自己推銷出去,供人玩樂,賺取所需。
至於牙婆則是從事中介的老婦人,和媒婆、師婆、虔婆、藥婆、穩婆,合起來稱為六婆,是明代婦女可從事的六種職業。
這些人都被列入黃冊之中,必須要繳納稅金給官家,一文錢都不能少,更無法逃稅,而官方抽稅的比例為三十抽一。
牙婆中有較為年輕又口才俐落的,得到官方的認同和肯定,便成為所謂的官媒,一般俗稱牙嫂。
有財力的牙人,成立商行,稱為牙行,而這一類的“高階”牙人,則自稱為牙商,不過一般人還是稱他們為牙人或牙子,牙商一詞並沒有抬高他們的社會地位。
JZ※※※陳屠夫見到劉牙婆不敢吭聲,於是趨前恭敬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他和盛世財、劉瘸子三人在玉清宮前的大廣場裡,親眼目睹昊天道長佈陣,本來想要看一場道長捉狐仙的精彩表演,卻不料被昊天道長給趕了出來。
他到了街上和劉瘸子爭了幾句,雙方不歡而散,於是便打算回家去睡個午覺,盛世財鑑於店裡只有夥計照顧,唯恐有個疏失,於是便偕同劉瘸子一道走了。
陳屠夫才走了十多丈遠,便見到劉牙婆拉著哭哭啼啼的蔡屏兒迎面走了過來,在她的身後跟了十幾個潑棍,其中兩人看來眼熟,好像是歡喜閣門前迎客的大茶壺。
陳屠夫就住在前面菜市場附近的巷弄裡,他打了一輩子光棍,落得個逍遙自在,雖然殺豬賣肉,這些年也攢了百兒八十兩銀子,卻始終沒有想過娶妻生子,甚至連住的地方還是租來的,每月付個六十文錢,後來連三餐都包給房東,每月只要付一百文錢。
他住的地方和蔡富貴相隔不遠,可以說是鄰居,對於這位地理鬼小蔡,他也算是熟人,經常在巷子裡碰面,只不過他是起早出門殺豬,而蔡富貴則是抹黑回家睡覺而已。
關於蔡富貴的來歷和遭遇,附近兩條巷子裡所有的居民都清清楚楚,誰都知道他出身富豪之家,結果父親死後,便不事生產,放蕩形骸,整日裡出入賭場、妓院之中,不到十年便把祖業幾乎敗光。
他父親留下的一間綢緞莊和兩座機房被他敗掉後,連家裡的大宅子都留不住,結果都押進了賭坊,逼得最後賣家裡的幾個丫頭,用手裡剩下的一百多兩銀子,買下了城西巷子裡的這座房宅,搬了過來。
他的妻子範氏,嫁過來之後,由於三年都沒有生育,飽受翁姑的冷嘲熱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