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陪著張小辮喝酒未散,孫大麻子和李四都是豪傑器量,拼起酒來接連乾了數碗,都是一飲而盡,又藉著酒興談論起武藝,二人各自不服,當場伸胳膊遞腿比試起來。
張小辮量淺,他是「三杯竹葉穿心過,兩團桃花上臉來」,只吃了兩三碗酒,便已是東倒西歪,坐也坐不穩了,可身邊的雁鈴兒和幾個哨官還在不住勸酒,尤其是雁鈴兒,千杯不醉的海量,舉杯推給張小辮道:「三哥,今天好興頭,不妨再多吃一碗。」
張小辮眼花耳熱,舌頭都短了半截,自知再喝下去三爺就要歸位了,趕緊抬手推開送到面前的酒碗,但他喝多了手底下沒淮,竟然一把推到了雁鈴兒的胸前,一觸之下感覺不是太對,便隨手抓住,使勁捏了幾捏,迷迷糊糊地奇道:「看賢弟的身量也…。也不……也不肥胖,為何…。。為何長了如此一對好奶?」
那雁鈴兒又驚又羞,臊得滿臉通紅,趕緊把張小辮的手從身上推開,當即柳眉倒豎,「刷」地拔出腰刀,這正是:「蛾眉變作蟬娟刃,要殺席上輕薄人。」一旁的兩名哨官見勢頭不對,立刻站起身把她攔下,雁排李四也知道自已這妹子殺人如麻,伸手五枝令,卷手就要命,她是瞪眼就宰活人,急忙和孫大麻子停下手來,大叫道:「我的小姑奶奶,今天是咱們雁營結義的大日子,怎能動刀動槍,你竟敢對三哥無禮,是不是不把我這個當兄長的放在眼中了?快給我把刀收起來了!」
張小辮原本的十分酒意,早被眼前這口亮晃晃的利刃嚇得醒了一半多,再定睛仔細一看雁鈴兒,方才赫然省悟,暗道一聲慚愧,竟沒分辨出這少年是個女扮男裝的美貌小娘子,綠林中最忌「戲嫂欺妹」,這是三刀六眼的罪過,真被人家當場剁翻在地也沒什麼好埋怨的,饒是他張三爺剛剛還自誇英雄了得,此刻也被嚇得氣也不敢出,屁也不敢放了。
雁排李四見這場面不尷不尬的豈是了局,連忙打個圓場,他說:「早就風聞,在靈州城裡有個希奇古怪的說書先生,能講諸般「袍帶公案」類的大書,凡是經由他口中說來,果是好聽,更能卜算吉凶禍福的興衰運數,咱們雁營今天晚上就要出城殺敵,兵兇戰危,生死難料,看現在天色尚早,既然喝過了酒,我等不如去街上閒耍一回,聽那說書先生講幾段故事,再問問他雁營此去征戰,鈍利究竟如何。」
張小辮求之不得,趕緊說正合心意,當下隨著眾人一同前往,這正是「要知古往今來事,須問高明遠見人。」
此時粵寇圍城,城中家家關門閉戶,茶館裡早已經沒人去了,只好到說書人的家裡去尋他,一行人轉街過巷,最後來到一座精潔雅緻的小院跟前,上前叩開了門,便有一個童子出來詢問來意,張小辮等人說明要找說書的先生講古,付過了茶資,就被引到堂中,眾人分職位高低在兩邊客位依次落坐。
不多時那說書人出來相見,只見這位先生,不過四十來歲,頷下留著短鬚,是個白淨面皮,體態削瘦,他自稱以說書講古為生,偶爾給人算命,也一向都是陰陽有淮,但從來不用四柱五行,更不須推演卜算,只須察言觀色,就能知道來都的進退生死,別人問他從哪學來的這等本事,他卻只推說是博古方可通今,講古講得多了,自然能夠明白世間造物的興廢之理。
雁營潛出城外伏擊粵寇是軍機密事,自不能輕易洩露,另外張小辮自恃有林中老鬼指點,怎會信一個說書人說些有的沒的,只是既然來了閒耍,也不能不討個彩頭,所以就直接問那說書人,倘若我雁營臨陣作戰,兵甲鈍利如何?也就是問問他勝敗徵兆。
誰知那說書人一見張小辮,竟然吃了一驚,當堂怔了半晌,臉上更是變了顏色,道聲:「失禮了,在下萬不敢在列位官長老爺面前賣弄見識。」說罷就要端茶送客。
雁排李四是響馬子的脾氣,點火就著,哪受得住一介市井說書之人的如此怠慢,聞言勃然大怒,「啪」地拍案而起,拽出刀來罵道:「恁般不識抬舉?你這廝雖不長進,卻也是有兩個耳朵的人,難道就沒聽說過咱們營官-靈州張牌頭的赫赫大名?且看爺爺割了你這兩隻沒用的耳朵!」
那說書先生卻絲毫不為所動,他也是個極倔的性子,神色傲然,「嘿」的一聲冷笑,只道:「自家從來不肯說虛妄之語,但張營官的事情非同一般,說不得,不敢說,說了必死,眼下倘若用強相逼,那麼是殺是剮悉聽尊便,死得倒還俐落些。」
正是:「只因算盡人間事,惹得殺身禍一場。」畢竟不知這位「說書人」窺破了哪些端倪,其中又有多大的禍端,才讓他抵死不肯明言,且聽『賊貓』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