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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斜,銅盞中的燈油立刻從中淌出。

那千年燈油細膩香滑,為世間罕有,引得韃子犬不由自主地張開嘴伸出長舌,在星星盞下接著燈油來舔。它當晚活吃了狐狸心肝,一團燥火正熾,舔了幾口燈油,不僅滿口留香,更覺滑爽舒暢了許多。

這時那黑貓的貓爪子碰到燈油,頓時從銅盞上滑脫了,直直落向地面。神獒正吃得興起,卻突然斷了供給,不免心中發怒,也不等黑貓落地,就在半空裡一口將它銜住,牙關上不曾用力,一甩頭便又把黑貓拋上星星盞,瞪目低吼,逼迫那黑貓再依前法施為。

那黑貓撿了條命,哪裡還敢不從,急忙使出渾身解數,在星星盞上一陣折騰,將銅盞中的燈油一點點傾倒下來。神獒自在下面伸著舌頭接住,不曾錯過半滴,舔了好一個舒服暢快。

神獒雖然警覺狡猾,可哪裡會想到野貓敢給自己下套,又加上正值心火大燥,所以難免一時大意了。它把燈油吃得口滑,也不問多少,只顧要吃,不料那燈油雖然非藥非毒,卻不能多吞,俗話說“狗肚子裝不下二兩香油”,吃多了就得掉胯跑肚,即便是碩大凶惡的巨犬,躥上三泡稀屎之後,也會全身綿軟無力,變得還不如一頭綿羊。

這神獒尚未來得及跑肚躥稀,先自被油矇住了心,東西南北多已認不得了。它隱隱覺得不妙,在地上打了兩個轉,越發糊塗了,暈暈沉沉地一頭撞在牆上,能撞棺板的狗頭堅硬無比,一腦袋便將破牆撞塌了半壁,就勢臥地不起,嘴角拖著長長的饞涎,鼾聲如牛,竟然昏睡起來。

張小辮躲在石樑上,看見韃子犬倒地,忍不住心頭一陣狂喜,但還不敢大意,隨手摸到兩塊碎石,從高處投在它身上。那神獒滿肚子燈油,心神昏聵迷惑,縱然是泰山崩在近前也渾然不覺了。

張小辮大喜,罵道:“饒是你這惡狗奸猾似鬼,也教你吃了張三爺的洗腳水。”隨即從殿中石柱上溜下來,壯著膽子在韃子犬身上踢了兩腳,見果然睡得如同死狗一般了,嘿嘿一笑,叫聲:“這是一報還一報,你就別怪張三爺心黑手狠了。”須知“容情趁早別下手,下手豈能再容情”,當下伸手從身上拽出寸青短刀,將神獒那顆狗頭活生生切割了下來,用石灰掩灑,裹在幾層厚油紙中,外邊則用塊破布捲了,打個釦子當包袱縛在背後。

張小辮剛想抽身離開,但想起來還有些事要在天亮前做完,眼看時辰不早了,趕緊著手行事。他常在山野中走,識得許多野菜野草,他看劍爐附近生長著幾叢七步斷腸草,這是當地比較常見的一種毒草,就順手摘了,再將沒頭的韃子犬屍體切割剔剝,從肚腸內掏出了那枚狐丹,貼身而藏,隨後連狗血都一發收拾了,都堆在地爐當中。

整個荒葬嶺石殿分作三進,中間的地爐形如大鼎,底下有火眼火膛,山中又有得是枯樹枝,他匆匆忙忙收了幾捆,用火點了些乾柴,從後殿取了些山泉,連同幾叢七步斷腸草,熬起了一大鍋香肉湯。

雖然張小辮手腳利落,也足足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最後見那大鍋中的肉湯,已經一陣陣冒了出來,知道大事已定,急忙帶著黑貓躲回殿頂。

不多時,在荒葬嶺附近遊蕩的大群野狗們,便被肉湯的香味引了過來。它們都知道石殿是神獒的巢穴,山中野狗無不忌憚它神威兇猛,誰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但肉香愈來愈濃,更是教它們難以抵擋。

終於有兩條貪嘴不要命的野狗熬不住了,橫下心來鑽進了石殿,群狗見有帶頭的,哪還顧得了許多,立刻流著口水在後蜂擁而入,互相間你爭我奪,把地爐中的肉湯吃了個涓滴無存,又各自抱了塊肉骨頭就地埋頭亂啃。

七步斷腸草的藥性一發,凡是吃過肉喝過湯的野狗,頓時都被藥翻在地,真好似“一塊火燒著心肝,萬把槍攢刺肚腹”,疼得遍地打滾,還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死了個盡絕。

張小辮眼見大功告成,心裡卻是恍惚如夢。他以前偷雞吊狗的事做多了,殺幾條野狗的勾當自然並不放在意下,只是感嘆林中老鬼真有未卜先知之能,看來張三爺時來運轉的造化到了。可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今天只不過是百十條野狗,一想到自己今後飛黃騰達的崢嶸時節,還不知要連累多少人跟著捨身喪命,難免有些心虛,那就不知是福是禍了。

此時皓月西沉,東方將動,荒山野嶺陷入了破曉前的黑暗,張小辮雖然心中忐忑未定,也只得儘快趕回靈州城,於是匆匆背了韃子犬的狗頭,撥草尋路離了山谷,堪堪快到城門了,天色也已亮了。忽聽得一聲炮響,只聞野地裡殺聲震天,就見有無數頭裹紅巾的太平軍,正在一片片喊殺聲中,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