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獵戶嘯呼著疾衝而至;俯身將蘇里歌、許宣、紇石烈女嬰拉上馬背;見他們並無大礙;紛紛捶胸歡呼。
這些女真漢子最崇慕英雄好漢;當日許宣隻身屠虎搏狼、打敗海陵王;已讓他們倍感敬服;今夜以殘疾之軀;騎虎救出蘇里歌;又駕車闖入狼谷;最終完好無損地殺出重圍;更讓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雄庫魯”之聲遍野迴盪。
許宣死裡逃生;如釋重負;狂風吹舞;渾身涼浸浸的盡是冷汗。轉頭望去;與蘇里歌目光交撞;想到被射殺的村民;想到被活活燒死的阿勒錦;更是悲欣交集。自己反正是金國死敵;明日又要回大宋去了;自無所謂;但這些村民違抗太后懿旨;殺了三百御林軍;從今往後;只怕以羅荒野之大;也無他們立身之地了
翌日凌晨;風雪漸止;南邊雲層裡露出一角碧空。
村寨早已被燒成一片廢墟;滿目蒼夷。眾人在山腳挖了一排土坑;將屍體一一放入;拔刀割額;滿臉血淚淋漓;痛哭了一場。而後煮了些死者生前愛吃的飯食;燒成灰燼;和土堆成新墳;略一數去;前後竟有五十餘座。
許宣與這些女真人朝夕相處;親如友鄰;死者中不乏送過他醃肉裘皮的婦女;也不乏纏著他講述江南故事的孩童;音容笑貌;歷歷在目;心下惻然悲堵
蘇里歌哭得最為傷心;也不管毀傷容貌;在額頭上劃了兩刀;在阿勒錦墳前不住地磕頭。
許宣心有慼慼;想起阿勒錦對自己的情誼;也不由伏倒拜了幾拜;忽想:“朝廷說我許家勾結魔門;外通金國;若知道我為完顏阿骨打的胞弟磕頭;又不知會羅織什麼罪名?”滿嘴苦水;五味交陳。
按照女真習俗;貴族死後;要將奴婢、坐騎、衣物焚燒殉葬;阿勒錦一貧如洗;唯一的坐騎昨夜也已被金兵射死。於是蘇里歌將那馬屍一起燒了;埋在墳中;又大哭了一會兒;方依依不捨地翻身上馬。
眾人繞著村寨騎馬奔行;沖天射了數十箭;捶胸嘯呼;這才擁著許宣往河邊奔去。
河中浮冰跌宕;那艘獨木舟仍系在石邊。
想到分別在即;眾人大為傷感;烏拉塔利、索多嘎等人猶不死心;紛紛上前勸說許宣;和他們一起北行。惟有蘇里歌眼圈通紅;淚水瀅瀅地凝視著他;一言不發。
許宣心潮洶湧;朝她微微一笑;用生硬的女真話高聲道:“飛得再高的雲;總會與大海相接;飛得再遠的鷹;總會回到羅荒野。我們隔得再遠;分別再久;總會有相見的一天”
眾人知他去意已決;只得作罷。紇石烈女嬰嘴角牽動;似是想說什麼;望了蘇里歌一眼;又微笑不語;眼眶中卻滿是淚水。
許宣手掌在馬頸上輕輕一拍;翻身躍入獨木舟中。船身搖晃;一塊醃肉“噗”地掉落在他身前。他這才發覺篷艙內竟然堆了許多醃魚、醃肉;還有一件縫得頗為精細的熊皮大衣;顯是出自紇石烈女嬰之手。心下大為感動;轉頭揮手致謝。
眾人縱聲嘯呼;蘇里歌再也忍不住;淚珠奪眶湧出;猛地抽了馬臀一遍;掉頭朝北疾馳。眾獵戶一邊高聲嘯歌;一邊策馬追去;雪塵滾滾;很快便消失在山丘之後。
許宣胸膺如堵;悵然若失;握住那兩根木槳;正欲震斷纜繩;順流而下;忽聽空中尖啼陣陣;海東青展翅盤旋;接著又見一騎風馳電掣地朝河邊奔來。馬白如雪;人素如霜;正是蘇里歌。
她策馬急衝到岸邊;翻身躍下;一個箭步衝入船中;不等許宣回過神來;已將他緊緊抱住。
許宣呼吸如窒;只覺她溫軟的身體緊貼著自己;胸脯急劇起伏;滾燙的淚水接連不斷地滑過她的臉頰;滴入他的脖頸。狂風颳舞;她的髮絲紛亂地撩著他的耳梢;帶給他心底酸苦交雜的滋味與酥麻如電的顫慄。
海東青在兩人頭頂歡鳴盤旋;振翅落在蘇里歌的手心;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白鷹託到許宣面前;低聲道:“羅荒野的雄庫魯;我把這隻海東青送給你。不管你飛得多遠;它都能帶你找到回家的路……”
許宣雖然早知她對自己的情意;但見她將這最為心愛的神鷹也送給了自己;仍不免一陣感動;熱血上湧;脫口道:“放心;等我救出父母;一定會回來看你。”
蘇里歌大喜;緊緊地抱住他;雙頰暈紅如醉;低聲道:“希望你永遠記住今天的話;我會……我會一直等著你。”
許宣話剛出口;便微覺後悔;聽她這般說;更覺愧疚。正不知該如何應答;又聽她柔聲道:“雄庫魯;我一直還不知道你的漢文名字。當我想你的時候;該叫你什麼?”
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