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兒要過怎麼樣的日子?
病了無人關心,冷了無人取暖。
出痘時是夏奐卿衣不解帶照顧著,要是還在劉家,豈不是要自生自滅了?歆姐兒不會說話,更是要把所有的傷心都蒙在心裡了。
凝姐兒抱著臻璇,小小的身子不住顫著。
曦姐兒此刻已經止住了哭聲,她也不記得之前是為了什麼事才和妹妹鬧了不愉快,但她曉得,她是長姐。
母親經常告訴她,做姐姐的要照顧妹妹,要和妹妹分享。
拉著凝姐兒的衣袖,曦姐兒一雙眼睛紅得跟桃子一樣,聲音裡的哭腔還未退乾淨:“你別哭了,我把母親借給你,不要哭了。”
臻璇沒料到女兒會這麼說,一時詫異,但她很快察覺到凝姐兒在聽了這句話後渾身僵硬了,而後,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把推開了她。
臻璇沒有防備,她本就是半蹲著,被凝姐兒一推,身子往後仰,好在冬日裡衣服穿得多,摔了一下也不疼。
步月幾個趕緊把臻璇扶了起來。
“不要借給我,不要……會死的……”凝姐兒看著自己的小手,不住搖著腦袋往後退,呆呆道。
見凝姐兒又突然推人,眾人都有些不解,等聽到她低聲囈語,具是一怔,愕然望著凝姐兒,而她後面的話更是讓所有人大驚失色。
“我會克母的,母親是因為我才沒了的,姨娘也是,是因為照顧我,姨娘才……”凝姐兒越說越急,聲音也越來越大,到後來退得失了平衡,摔坐在地上。
撕心裂肺地尖叫,幼童尖銳的聲音撕開了漸漸籠罩的夜幕,凝姐兒蜷縮著身子,雙手捂住了耳朵,哭喊著:“我沒有克母,我才沒有克母!把我娘還給我!”
沈媽媽在凝姐兒推開臻璇的時候就怔忡了,但她也是頭一個回過神來的,她衝過去一把抱住了身子抖成了篩子的凝姐兒。
臻璇亦是渾身冰涼,這麼小的孩子是不會懂得什麼克不克的,定是有人在她耳邊亂說話,而那些話語對凝姐兒會有多大的傷害,臻璇都不敢往下想。
握緊了雙拳,臻璇惡狠狠掃了一圈身邊平日裡伺候凝姐兒的丫鬟婆子們,聲音冰冷得如同臘月裡的北風:“哪個跟凝姐兒胡說八道的!”
各個都垂下了頭,有茫然有震驚,亦有慌張。
站在角落上,一個粉衣丫鬟瑟瑟發抖,巴不得能把臉埋到地上去。
沈媽媽哪裡看不明白,當即要過去打她:“下作東西!”
沈媽媽還未靠近,就見一個高大身影從身邊經過,而後一腳把那丫鬟踹在了地上。
臻璇定睛一看,是夏黎卿、夏蘇卿、夏景卿幾兄弟和雲氏、姚氏兩妯娌來了,園子裡剛才動靜大,凝姐兒又哭鬧得厲害,只怕那些話語全部叫他們聽見了。
踹人的是夏景卿,要不是姚氏拉著,只怕還要再補上兩腳。
夏黎卿站在一旁,一臉陰鬱,揹著手沒有聲響。
凝姐兒哭得久了,有些接不上氣,吸著鼻子望著夏黎卿,她猶豫著衝夏黎卿抬起手,又很快放了下來。
臻璇看她如此,越發心痛。
明明想要父親的安慰,凝姐兒卻是這般小心翼翼,又是求而不得。換了曦姐兒、巧姐兒,哪個不是撲到父親懷裡去的?
正想著開口勸夏黎卿幾句,卻見他緩緩走到凝姐兒身邊,緩緩蹲下了身子。
凝姐兒愣愣望著他,在她第一次觸碰到父親的雙手的時候,她哭著笑了出來。
夏黎卿抱起了凝姐兒,沒有安撫,沒有勸慰,他只是抱緊了她,由著她在懷中泣不成聲。
夏黎卿抱著凝姐兒走了,沈媽媽處置了那胡言亂語的丫鬟,領著人跟了上去。
臻璇看著那一大一小背影,心中酸楚,卻總算舒了一口氣:“父女天性。”
夏黎卿不是不疼凝姐兒,他只是有心結,無法面對這個楊氏用命換來的女兒,每每見到,便如鯁在喉,提醒著他楊氏已故去。
但他終究不能看著凝姐兒委屈到這般地步,看不得她背上“克母”的罪名。
夏奐卿摟著歆姐兒,亦是淚滿臉龐。
凝姐兒盼到了,只要夏黎卿願意邁出這這第一步,凝姐兒就再也不會是沒有父親疼愛的孩子。比歆姐兒強,歆姐兒一輩子不會等來劉家人的心軟。
歆姐兒也不需要那些!有她這個做母親的在,就斷不會讓歆姐兒吃苦受罪,至於那沒心沒肺的父親,根本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各個都是哭過了的,臻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