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丁妘丁妙都是出自簪禮之家,母親尚且如此謙卑體恤家人,那她們兩姊妹自小受的教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皆是識大體懂大理的人。
趙大太太顯然是受了這個情的,微微點頭含笑,與二太太相攜著慢慢往大門過去。身後容方氏與容小姐前後相隨,跟地不緊不慢。
容方氏年紀比二太太略小些,況她本來生得嫩相,乍一瞧倒似不與二太太一個輩分的。這一路上來話也不多,總不過於投入話題當中,難怪連趙大太太都有些忽略了她。只與容小姐兩個人相依相伴,似乎是不大願意與人親近。
丁姀原本是跟梁小姐在最後,現在梁小姐告辭回府去了,這押尾的便就剩下了自己。一面低頭跟著前頭丁妙的腳步,一面留心地上的紅磚,一塊一塊數著,派遣心中無法安放的彷徨。適才在南山寺齋堂裡淳哥兒的那席話險些嚇得她冒冷汗,幸虧趙大太太有意扯開話題不予她難堪,否則愣誰都會懷疑她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妄想去盛京的。若只是被人暗地裡這麼以為倒也罷了,就是二太太也在場,省不得又來訓話,豈不是平添心煩麼?
可是淳哥兒的話到底是勾起了她的一絲憂慮,是不是自己與淳哥兒太過於接近了呢?
心事重重地與眾人吃過舒公府裡特意準備的明州傳統“四盆八碗”,府裡的丫鬟們又開始準備領她們各自回屋休息。因這日天氣甚為暖和,飯後大多數人便都犯起了困。趙大太太原本安排了遊園,這一瞧,便笑著讓她們先去睡過一覺再來。太太們則留下來陪趙大太太聊了陣子天,半個時辰之後也就相繼散了去睡。
夏枝同春草打先回的屋,見紫萍親送丁姀回來,便都出屋來迎:“早知道就去前頭等著了,何勞姑娘還親送來。”
紫萍笑著道:“即便你們去接了,我也還是要送八小姐回來的。”
丁姀知道這話不假,於是相邀:“不如去裡頭坐坐再回罷?”
紫萍忙搖頭:“大太太一準有事情找奴婢,可坐不下來。”說著就掩帕要去,走到淳哥兒的屋門前愣了一下,“小爺回來了吧?”
淳哥兒是被晴兒紅線帶著跟夏枝春草一起回來的。夏枝便道:“回來了,在屋裡。興許睡下了”
紫萍點頭,猶豫了下便沒再說什麼,請步離開了院子。
春草見機立刻猴急地來扶丁姀,忙不迭問道:“奴婢適才聽說,趙大太太招呼太太小姐的是這明州的大菜是不是?嘻嘻……是什麼菜呢?”
丁姀想了下,道:“叫四盆八碗,只是當地的風俗,宴請貴客或者家裡辦什麼喜事的。並不是細緻的菜,不說也罷。”
春草可耐不住性子:“小姐快說說看,都有些什麼。”
丁姀失笑:“這有什麼可說的?”
春草便嘟著嘴巴,惹來夏枝吃了她幾記糖炒栗子。丁姀忙道:“噓,輕點,淳哥兒正睡著。”
兩個人眯了眯眼,笑著點頭。
三人正要進屋,後頭突然冷冷淡淡地傳來一句叫喚:“八小姐……”
幾人相繼回頭去看,頓時都有些愣住。只見紫萍的那個表妹名叫銀蓮的丫鬟正提著一個大紅漆篾竹身翠綠把手的提籃,垂著眼面無表情地站在院子裡的花壇間。察覺丁姀三個正看著自己,便又稍稍屈膝行禮:“奴婢銀蓮給八小姐納福。”
丁姀趕忙來扶,見慣了紫萍待人的張弛有度,並不讓人有陌生感之後,乍再見這番生疏地客套禮數,就有些彆扭了。何況她們還是兩姊妹,聽說銀蓮能在趙大太太身邊伺候,也全得益於紫萍一家子在趙大太太跟前的引薦,所以按理說該是十分圓滑的丫頭。可是每回見到這個人,丁姀都有股說不出來的不適感。
她像遮擋在視線前的那根掉落的睫毛。往遠了看似乎並不有礙於自己眺望,但是當目光聚焦的時候,她卻龐然地讓人無法把她忽略。
丁姀閉了閉眼甩去這股不好的念頭,微笑著道:“紫萍剛回去,是有什麼事情差了你再過來的嗎?”
銀蓮並未抬頭迎視她,送出手裡的提籃,淡淡道:“這時席間剩下的,太太說丟了造孽,不如分給姑娘們用。”
春草一聽就是自己纏著丁姀說,丁姀卻不肯說的佳餚,忙搶在夏枝前頭接下提籃,樂呵呵抱在胸前道:“怎麼好意思麻煩姐姐親自送來,您只需派人來說一聲,咱們去拿就是了。呵呵……”
銀蓮卻沒有笑臉相對,依舊半冷不熱地跟具木偶人似地說話,道:“那奴婢就告退了。”說罷就轉過身,細碎地嘀咕道,“沒見過市面的鄉下丫頭……哼”
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