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的聲音夾在雨點裡,隱隱約約的,似乎是站在屋門口就喚的。夏枝把手裡的活計都放下來,起身道:“我去瞧瞧。”
丁姀點頭,等夏枝出去就吩咐春草美玉:“把珠子都放好。”兩人會意,分開動身把各自的藤盤都放進了櫥子裡。剛闔上櫥門,夏枝就領著冬雪進來了。
冬雪手裡挽了個小的竹絲提籃,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跟幾人一一點頭招呼,蓮步到丁姀的床跟前,軟言儂語地問好:“小姐身子可好?”
丁姀詫異。
冬雪掖嘴笑:“適才看見小姐從屋前經過,身子抖淋透了,爺就差奴婢來瞧瞧。”說罷把提籃裡的一盅薑黃色的湯盅拿了出來,遞給夏枝,“這是這些日姨太太也在吃的,大夫說專治風寒,小姐趁熱喝下去,再到被窩裡躺躺渥出汗就好了。”
夏枝滿笑著接過:“代咱們謝謝十一爺吧!”
冬雪抿著嘴,細長黛青的眉毛往兩鬢橫斜,眼睛雖小,卻有一股憋著勁的靈活,看起來整個人精神奕奕,行為利落。
丁姀心裡一骨碌,想到是不是風兒惹了什麼,所以冬雪才藉此來她這邊的?招手讓美玉搬來杌子叫她坐下,可是冬雪說了幾句不疼不癢的日常話就要告辭。
臨走前才略微滯澀地道:“小姐放心,十一爺十分喜歡風兒丫頭,現還在教風兒識字,他自己也會讀書了,姨太太高興地不得了。”
丁姀面上一喜,又見冬雪忽而臉色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地道:“小姐,奴婢有個不情之請。”
丁姀靜靜看著她,輕輕頷首:“什麼話你只管說,若是十一爺的事情,我不會放著不管的。”
冬雪眼睛泛酸,微微斜過腦袋去擦淚花,回過頭來時掛著些悽然的笑:“小姐有這份心,姨太太也能放心不少。可是奴婢要說的並非是十一爺的事情,而是……姨太太她……”
丁姀的心猛地抽了下,正色道:“姨娘怎麼了?”
冬雪搖搖頭,咬住唇猶豫地道:“……請小姐撥空去瞧瞧姨太太吧。近幾個月,姨太太的……那個,一直沒有斷,淅淅瀝瀝的一來就是近半個月,後半個月又是血絲斑斑的東西。前一陣倒見收斂了,瞧起來跟往常一樣,可是昨晚上忽然大崩了一回,強吃的凝血丸才止住的。逢近些天夜裡沒注意染上了風寒,她又不仔細吃藥,環翠怎麼勸也不見好。奴婢想……小姐是個菩薩心腸的人,要不小姐去勸勸姨太太去?”
“這麼大的事,老爺太太知道麼?”丁姀吃驚,月信是女性生命體徵正常與否的直接寫照,這症狀聽起來就有些恐怖。
冬雪嘆了口氣:“知道,換了好多大夫,開了藥吃了不下幾十斤了,卻是時好時壞。大夫說,這是心病,得心藥才能醫。可是咱們也不知道姨太太究竟是什麼心病,只能變著法地熬藥讓她喝。”
丁姀沉思了一會兒,心道必定是因為丁煦寅考府學落榜的的事情,心急憂焚所致。這事情吃藥當然不管用,得靠丁煦寅才成,她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覺胸口氣息環繞,重重地吐出一口,可到底是丁煦寅的生母,既然知道有病,總得去探探。她掀開被子,邊為自己拿來衣裳穿上,邊道:“我跟你去瞧瞧。”
夏枝幾個忙上前來給她穿衣裳梳頭,簡單拾撮了下臉面,又灌了兩口冬雪拿來的藥湯,就隨冬雪去了。幾人要陪著去,她道去去就回,便作罷了。
姑蘇城的小雨綿軟地似繡花針一般,一根根斜落入城關的護城河裡,河面上漂浮著幾片腐黃的柳葉,半浸在水中,不上不下。這時的明州倒還不曾下雨,不過天也是黑壓壓地,陰霾非常。冷風像是從冰縫裡漏過來的,早已被篩成了冰鞭子,往人臉面上一打就能打出條紅印來。
淳哥兒的袖子挽地高高的,踩著腳踏赤手在水缸邊上打冰。這可是這座南方城市罕見的景象,連水缸裡的水都結成了薄冰,在往年那是絕無的事情。淳哥兒在信國公府裡哪裡能玩上水缸,在祖宅的露天過堂裡看到覺得新鮮就玩上了,小手被凍得通紅通紅還不肯罷休。奶孃在一旁哭喪著臉,手足無措。
趙大太太抱著手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假寐,閉著眼睛對身旁添茶的紫萍道:“不是說明州這裡暖和麼?怎麼比咱們盛京還冷?我琢磨著小時候也沒這麼冷的,今年是怎麼了?”
堂屋另一邊的案頭,舒七爺仰起脖子笑道:“北方是乾冷,這邊兒是溼冷,自然覺著比盛京還冷了。再說這兒沒有炕頭,都是冷冰冰的東西,你大約在北方慣了才覺得冷的。”
趙大太太半撐開眼皮,“哼哼呵呵”地要起來,紫萍忙上前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