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的是一件漂亮的毛線外套,肌肉發達的腿上套著羚羊皮短褲,一抹剛長出的鬍髭遮住他那既傲慢又好色的嘴唇。
“這是米利托爾,我名下的兒子,德·盧瓦涅克先生,我妻子的大兒子,夏旺特拉家的,跟盧瓦涅克家是親戚,夏旺特拉·德·米利托爾願為您效勞。米利托爾,行禮呀。”
說完,他向那個滿地打滾又哭又叫的孩子低下身去。
“別吵,西皮翁,別吵,乖乖,”他一邊說,一邊在渾身上下的衣袋裡找著。
這當兒,米利托爾為了聽從父親的命令,略微躬了躬身,兩隻手仍舊叉在腰帶上。
“看在老天爺份上!先生,您的通行證!”盧瓦涅克煩躁地嚷道。
“過來幫幫我,拉迪爾,”加斯科尼人滿臉漲得通紅,對他妻子說。
拉迪爾把抓住她裙於的兩隻小手一隻只地掰開,也在丈夫的錢包和衣袋裡翻尋起來。
“得!”她說,“咱們準是把它給丟了。”
“那麼,我就把你們扣起來,”盧瓦涅克說。
加斯科尼人臉色發白了.
“我叫厄斯塔施·德·米拉杜,”他說,“我是去投靠我的親戚德·聖馬利納先生的。”
“啊!您是聖馬利納的親戚?”盧瓦涅克口氣緩和了些。“一點不假,要是你聽這些人說的話,他們跟每個人都是親戚!好吧,再找找,可得好好地找。”
“拉迪爾,看看孩子們的衣服裡有沒有,”厄斯塔施說。他又氣又急,渾身直打哆嗦。
拉迪爾跪在地上,一邊嘴裡嘟噥著,一邊把一個放零星衣物的小包裹兜底翻出來。
小西比翁還在聲嘶力竭地哭喊。說也難怪,兩個同母異父的哥哥,看見沒人管他們,正往他嘴裡塞砂子取樂呢。
米利托爾站著不動,他一家人所遭遇到的倒黴事兒,儘管在他周圍發生,簡直就像跟他完全不相干似的。
“哎!”突然間盧瓦涅克說,“那是什麼,在這個傻小子的袖子上,用皮子包著的?”
“對,對,就是它!”厄斯塔施滿臉得意地說,“那是拉迪爾的主意,我現在想起來了;她把通行證縫在米利托爾的袖子上了。”
“好讓他也捎帶點東西,”盧瓦涅克挖苦說。“呸!這個小牛崽子!他連自己的胳膊都怕捎帶,連擺動都不肯擺動一下呢。”
米利托爾氣得嘴唇發白,而臉上鼻子,下頜和眼圈,卻一塊塊地紅了起來.
“ 牛崽子是沒有胳膊的,”他嘴裡咕噥著,眼裡滿含惡意,“它只有爪子,就像有些我認識的人。”
“別作聲!”厄斯塔施說,“你看得出來,米利托爾,德·盧瓦涅克先生賞臉在跟我們開玩笑呢。”
“不,不!我不是開玩笑,”盧瓦涅克反駁說,“正相反,我希望這個傻大個兒就照我說的那樣聽進去。要是他是我的叫名兒子,我就把他媽媽,弟弟和包裹全讓他揹著,該死的!我還要騎在上面,哪怕把他耳朵拉長一截,我也要向他證明,他只不過是一頭蠢驢。”
米利托爾完全慌了神,厄斯塔施看上去很擔心,可是在這種擔心背後,又流露出由於他的叫名兒子受辱面引起的不知哪門子的高興。
拉迪爾為了扭轉局面,把大兒子從德·盧瓦涅克先生的冷嘲熱諷中解救出來,就取出用皮子包著的通行證遞給軍官。
德·盧瓦涅克先生接過去,念道,
“厄斯塔施·德·米拉杜,十二月二十六日,正午,聖安託萬城門。走吧,”他說,”看看清楚,別把哪個孩子給忘了,不管他是傻娃兒還是醜八怪。”
厄斯塔施·德·米拉杜重新抱起小西比翁,拉迪爾又拉住他的腰帶,兩個孩子仍舊抓緊母親的衣裙,這一大串後面還跟著默不作聲的米利托爾,都走過去排在已經透過檢查而等在那兒的幾個人旁邊,
“該死的!”盧瓦涅克一邊望著厄斯塔施·德·米拉杜和他那一家子走過去,一邊喃喃低語,“德·艾佩農招這麼些該死的兵。”
接著,他轉過身來,說:
“來吧,輪到您了!”
這是對第四個要過關的人說的。
他孤身一人,腰板挺得筆直,正在把大拇指和中指併攏來撣掉鐵灰色緊身短襖上的灰塵:他的唇髭像是用貓的鬍鬚粘上去的,綠眼睛炯炯發光,眉毛在兩塊高顴頰的上方彎成凸小的半圓形,嘴唇很薄很薄,整個面相透露出他生性多疑,而又精明持重,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把他的錢袋跟他的心一樣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