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茹公爵!”軍官們喊道。
“公爵活著!”
“正是,先生們,”這個軍官說,“既然你們一定要認出你們的戰敗逃跑的親王,我不想再拒絕你們這種使我感激的表示,你們沒有認錯,先生們,我正是德·安茹公爵。”
“王爺萬歲!”軍官們高呼。
七十四 保羅一埃米爾
所有這些歡呼,雖說是出於誠意,卻把親王嚇著了。“哦!安靜,安靜,先生們,”他說,“對我遇到的幸運,我請求各位不要比我更感到滿意。我很高興我沒有死掉,我請大家相信這一點,可是,要是你們沒有認出我來,我是決不會先來吹噓我還活著的。”
“怎麼,王爺,”亨利說,“您已經認出了我,您重新回到了一支法國軍隊中間,您看見我們在為您的陣亡難過,可您就這麼讓我們沉浸在失去您的悲哀裡!”
“先生們,”親王回答,“我之所以要隱匿身份,除了眾多理由之外,我承認,是因為大家都以為我已經戰死,我就不妨利用一下我活著也許就得不到的這個機會,聽一聽大家在我墓前將發表什麼樣的誅詞。”
“王爺!王爺!”
“不,說真的,”公爵繼續說下去,“我是一個像馬其頓的亞歷山大那樣的人,打仗在我是一種藝術,我在其中傾注了我的自尊心,就跟每個藝術家一樣。嗯,說實話,我想,我是犯了一個錯誤。”
“王爺,”亨利垂下眼睛說,“請您別這樣說。”
“幹嗎不說?只有教皇才不犯錯誤,何況從卜尼法八世以後,對教皇不犯錯誤這一點一直有強烈的爭議。”
“瞧您在給我們解釋些什麼呀,王爺?倒好像我們中間有人膽敢議論這次出征,而且妄加指責似的!”
“嗯,幹嗎不可以呢?您知道我自己也在自責沒有打贏卻吃了敗仗嗎?”
“王爺,這樣的寬容真叫我們感到不勝惶恐,請殿下恕我直言,這種戲言是非比尋常的,希望殿下賞臉向我們說明您並沒有感到不舒服,好讓我們安心。”
一片濃密的陰雲掠過親王的額頭,籠罩了這個本已愁眉百結、了無生氣的額頭。
“沒有,”他說,“沒有。我的身體,謝天謝地,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過,在你們中間我覺得好極了。”
軍官們躬身行禮。
“您手下有多少人,德·布夏日?”公爵問。
‘一百五十人,王爺。”
“哎喲!一百五十對一萬兩千,這是造成坎尼慘敗的比例。先生們,他們會把一斗你們的戒指送往安特衛普,不過我懷疑弗朗德勒的美人們是否能戴得上,除非她們用她們丈夫的刀子幫忙,把指頭削削細,才能套進去:這些刀可鋒利呢!”
“王爺,”儒瓦約茲介面說,“如果說我們的戰役是一次坎尼戰役,那我們可比羅馬人運氣好,因為我們儲存了我們的保羅一埃米爾。”
“在我的心目中,先生們,”公爵說,“安特衛普的保羅一埃米爾是儒瓦約茲,而且為了使兩次戰役達到完全相像的地步,作為英雄典範的您的哥哥,毫無疑向,也一定戰死了,是不是,德·布夏日?”
亨利感到自己的心被這個冷酷的問題撕裂了。
“不,王爺,”他答道,“他活著。”
“噢!那真是好極了,”公爵帶著一絲冷笑說,“怎麼!咱們勇敢的儒瓦約茲沒有戰死疆場!他在哪兒?讓我擁抱他。”
“他不在這兒,王爺.”
“啊!對了,受傷了吧?”
“沒有,王爺,他安然無恙。”
“那就是像我一樣在逃跑,飄泊,飢餓,羞愧,一個可憐的戰士,唉!有句諺語說得很有道理:‘光榮在劍上,劍後是血,血後是淚。’”
“王爺,我不知道這句諺語,但不管它怎麼說,我有幸告訴殿下,我哥哥很幸運地救出了三千人,還率領他們攻佔了離這兒七法裡的一個大鎮,正如殿下您見到的,我作為他的部隊的偵察兵在執行任務。”
公爵臉色刷白。
“三千人!”他說,“儒瓦約茲救了這三千人?你知道嗎,你的哥哥是個色諾芬!真是吉星高照,我的哥哥法國國王給我派來了你的哥哥,否則我要孤孤單單地回法國了。儒瓦約茲萬歲,真的!瓦洛亞王族見鬼去吧!它確實不配在紋章上用這句題銘:‘歡樂常在’。”
“王爺!啊!王爺!”德·布夏日喃喃地說,他看得出在親王這副樂呵呵的模樣背後,暗藏著陰沉的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