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當然也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這是我的疏忽,也許不是疏忽,我確實不想讓你認識她,我怕那會使你感到不安,內疚,我瞭解你。其實她跟你並無關係,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自欺欺人!她明明跟我關係密切。”
“這得看從哪個角度上說了。王純,我只是不願意讓你過多地攪到一些無謂的事兒裡去,我想我能一個人處理的就一個人處理了,你能理解吧?”
“能。可是現在我已經認識她了,就沒法兒再像以前那樣做局外人。”話鋒一轉,“跟我說說她。”
鍾銳不願意說曉雪,此時格外的不願意,但不說點什麼顯然過不去,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你也認識她了,能不能先說說你的印象?”
王純深深吸了口氣。“長得挺好。”說完看鐘銳,鍾銳臉上沒任何表示,王純等了一會兒,又說,“很賢慧,”鍾銳仍不語,王純接著說,“氣質也好,聽說她跟你是大學同學?”鍾銳點了點頭。經過一段很長的靜默,再開口時王純聲音有些發顫,“我拿她跟我做了比較,我找不出自己比她強的地方,除了比她——年、輕。”
“你就是這樣看我?”
“你讓我還能怎麼看?”
“既然這樣,我們之間無話可說。”
“你必須說!”
“好,我說。因為你比她年輕,所以我就拋棄了她而看上了你。自然,你也會有青春逝去的時候,到那時,我再另作選擇……”
王純氣得說不出話,起身就走。
小學校的白柵欄門被鎖上了,傳達老呂正在為自己準備午飯。沒事的時候他通常坐在門口或窗前盯著大門,防止調皮學生、閒雜人員出入,有事時就鎖上門,很負責任。午飯的主食是在街上買的半斤蔥油發麵餅,炸的醬,另外還有一塊錢豆腐。把豆腐切成小方塊,放在鹽水裡煮,鹽水煮豆腐豆腐不老。煮開後連鍋一起端下——若是冬天,鍋就一直坐在火上——蘸作料吃。作料是四川人吃火鍋時的正宗作料,蒜泥,鹽,香油,老呂是美食家。火鍋裡他最愛吃的東西是鴨血,北京到處是烤鴨,卻沒有血。豬血倒是不少,老呂吃過一回,粗粗拉拉不說,還有一股子豬圈味,北京人不會吃東西!沒有鴨血,只好以豆腐代之。豆腐已下進了鍋,這會兒,老呂在剝蒜,忽聽大鐵門“咣噹咣噹”一陣亂響,什麼人,敢在這裡放肆!老呂把蒜瓣往碗裡一摔,“騰”地起身,走到門口喝問:“幹什麼?”
大鐵門前的人回過頭來,一張端端正正的小臉蒼白,眼裡有淚。老呂有些發慌,他不過是聲高了點,小丫頭也忒不經事兒了。“等著,我拿鑰匙。”他咕嚕了一句,轉身回屋。等他拿著鑰匙出來,姑娘已不在了,向外看,沒有,偶回頭,看到姑娘被鍾銳半推半擁地向樓上走,老呂拿著鑰匙回了屋,搖了搖頭。
鍾銳讓王純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坐在了她的身邊,這次王純沒任何表示,但決不意味著接受,而是一種漠然。鍾銳小心地注意不觸碰到她,不再觸怒她。王純雙肘支著膝蓋,雙手托腮,雙眼微微下垂看著目光可及的某處,一動不動。
“唉,我不過替你說出了你腦子裡想的話,你還氣,這不是自己氣自己嗎?”鍾銳說,王純不響,臉上一層細細的汗。鍾銳起身,開啟空調,關好門,窗,又給王純倒了杯水,遞過去,王純不看,不接,鍾銳只好訕訕地把杯子放到一邊。空調機嗡嗡地響,室內溫度很快降了下來。此間不論鍾銳做什麼,王純一概充耳不聞,視而不見,鍾銳知道不表態是過不了關了。又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了。
“你看她看得很準,不光你,所有認識她的人都這樣看她,包括我。”王純扭過臉來,鍾銳看著她,說,“可是,作為他的丈夫,我必定要有一些別人所不可能有的感受。……”
空調機嗡嗡地響。
“我早就想到過結束,早在認識你之前。你必須相信我,你是我們婚姻失敗的結果,不是原因。我沒跟你說她,是因為沒的可說。說什麼?這些年我和她之間就找不到一件可稱得上事的事兒,小吵小鬧有,但總的來說,非常的平靜平淡。剛結婚時的那點新鮮感過去了之後,就只剩下了一天天的重複,日子像是影印機影印出來的。王純,你沒結過婚,你無法知道,婚姻的致命傷不是那些大災大難大起大落,而恰恰是這種毫無希望的死寂。你比方說監獄裡,真正摧毀人的是什麼?是吃苦受累乾重活兒?不!是把你一天天的關屋裡什麼都不讓你幹!人可以承受有重量有分量的壓力,卻很難受得了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