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學成一聲不響,拉著妻子走。
曉雪去人才市場跑了一天,一無所獲,她的年齡,她的性別,她過去的工作經歷,都使她在激烈的人才競爭中處於劣勢,這是她過去從來沒有想到的。她走下電梯,向家裡走,身心疲憊。
“媽媽!”
等在門口的丁丁向她跑來,爸爸帶他去動物園了,曉雪摟住兒子,擦著他小臉上的汗。鍾銳也迎了過來。
“對不起。”鍾銳說。
“什麼事?”
“我,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
“你和姜……”
曉雪嘴唇哆嗦起來,突然對丁丁厲聲道:“丁丁!回家!”拉起丁丁走,極力嚥下由於痛苦和恥辱而湧出的淚水。
進了家,關了門,曉雪無力地倚著門站住,任淚水嘩嘩地流。
丁丁怯怯地拉了一下媽媽的衣襟。曉雪低下頭來。丁丁張開小手,手裡是一卷錢。
“爸爸給的。爸爸還說,等公司好了,他還要多多的給。”
“你?開飯館?”
“是酒店!”
“都一樣。……譚馬,不跟我一起幹可以,但不能就這麼改行了吧!”
譚馬停住了正在收拾鋪蓋的手,彷彿被擊中似的,一屁股坐在亂糟糟的床上,半晌。
“……老鍾,我佩服所有執著的理想主義者,我不是。”
“你很有才華……”
“別再誤導我了。編軟體吃的是青春飯,跟那些跳舞的差不多,多數得在三十歲之前慘遭淘汰。少數、個別能跳到三四十歲、四五十歲的,都是些人精兒,人尖兒,比如你。都說三十而立,我已經三十一了,當立不立,就該重新選擇重新定位。”
“你本科讀的是計算機,研究生也是,讀了這麼多年,學了這麼多知識……”
“讀書學知識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有一天能轉換成另一種可見的形態,比如金錢,比如地位,簡潔說吧,我渴望及時投身到現代生活中去。”
“我理解你……”
譚馬搖頭,“你們這種男人,不可能完全理解我。”
“我是……哪種男人?”
“就是那個,啊,高大啦,英俊啦,男子漢吧。像我這種淨高一米六三,毛重六十公斤的,我前老婆說話,令她‘根本找不到男人的感覺’。……在這個事上我屢屢失敗,光你知道的,”一笑,“就有兩起了。所以這次對於她,我唯有加倍珍惜……”
鍾銳明白事情已無可挽回。
黃昏已過,屋裡一片朦朧,兩個男人誰也沒想起開燈,相對坐著不說話。許久,譚馬說:
“想辦法把喬軒挖來,他比我棒。……幫他弄套房子,他的弱點,就是房子。”
許久,鍾銳說:
“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說話。幹得不順心了,回來。”
譚馬攥了攥鍾銳的手。
譚馬走了,看著他留下的光光的床板,回想起同喜共憂的日日夜夜,一種做人的受挫感深深籠罩了鍾銳,譚馬不僅是他工作上的左膀右臂,還是他的朋友,現在卻棄他而去,義無反顧。
電話響,鍾銳拿起電話,是丁丁。丁丁一聽到他的聲音“哇”地哭出了聲,他害怕,媽媽有事去了,不在家,家裡停電了,“特別特別的黑!”鍾銳看了看錶,快九點了,她幹什麼去了,這麼晚把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扔在家裡?鍾銳飛快地開車,惡劣的心緒越發惡劣。
……鍾銳一步三個臺階向十層樓上跑。還差著一層樓呢,就聽到了丁丁嘶啞了的哭叫。好不容易到家,卻進不了門,門讓曉雪從外面反鎖上了。他大口喘著氣,隔著門,指揮丁丁從床頭櫃抽屜裡拿出另一把鑰匙從門底下塞出來,才得以開啟門,門剛一開,丁丁就撲了出來,拱在他的懷裡哭訴:
“爸爸!剛才屋裡有好多妖怪衝我做鬼臉!”
鍾銳緊緊摟著自己多災多難的小兒子,心疼、內疚、憤怒,幾乎令他窒息。
丁丁睡了,睡夢中還緊緊抓住爸爸的一根指頭。
有開門聲,接著是向這邊走來的輕而急促的腳步聲,坐在丁丁床邊的鐘銳動也沒動。
曉雪被坐在黑暗中的鐘銳的身影嚇得叫出了聲,驚動了丁丁。
“爸爸。”丁丁在睡中嘟嚕。
“爸爸在!”
“鍾銳!你怎麼進來的?……嚇死我了。”曉雪松了口氣,轉身出去放包換鞋。
鍾銳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