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雪盯著丁丁的嘴。丁丁張嘴咬著了巧克力派。曉雪一把把巧克力派開啟,轉身就走,丁丁在身後“哇”地哭出了聲,曉雪的淚水“刷”流下來了。
鍾銳是在丁丁吃飯的時候回來的。
方向平親自開車送鍾銳回的家,一路上,鍾銳木頭人一般,車拐彎,停住,方向平開啟車門,他一概沒有反應。
“老鍾,到了。”
鍾銳這才“噢”了一聲,機械地抬腿下車。
“我送你上去!”鍾銳擺擺手。方向平看了看錶,想了想,道:“也好,我這就去派出所,找他們所長談,趁現在還沒下班。”
鍾銳只愣愣地向前走。方向平目送他走,看著那突然老邁了的背影、步子,充滿擔心。
鍾銳站在家門口久久不敢進去,生怕最後一線希望破滅。忽然,聽到屋裡似有響動,心在胸腔裡“突突突”一陣狂跳。
“媽媽,我吃不下了。”是丁丁!
“飯可以剩下,菜要吃完。”
鍾銳開門進屋,丁丁聽到聲音跑了出來,歡叫。
“爸爸爸爸!你去過密雲水庫嗎?”鍾銳愣愣地搖了搖頭,“哎呀,你怎麼連密雲水庫都沒去過啊!好多人還游泳了呢,男的可以光身子,女的不可以,對吧媽媽?”
曉雪沒回答,不回頭,只是背對著他們收拾屋子。
原來她帶孩子去了密雲水庫,說也不說一聲就去了那麼遠的密雲水庫,一去幾天,為什麼?
——你瞭解她,你想想,問題會不會出在這裡?
驀地,王純和王純說過的話出現在腦子裡。果然被那個小姑娘言中,就因為沒能如約去吃那頓飯,夏曉雪居然如此大動干戈。想想一天裡受到的所有驚嚇、痛苦、絕望,鍾銳不禁怒火萬丈,他緊緊盯住曉雪給他的後背,那後背毫無表情,只有收拾東西時的起伏,鍾銳呼吸漸漸急促,胸脯開始起伏,他是在即將發作的剎那間改變了戰術的。
鍾銳對丁丁微微一笑,“就是說,你們玩得很高興。……丁丁,知道爸爸昨天晚上幹什麼了嗎?”
曉雪的後背定住了。鍾銳瞥了一眼,心裡冷冷一笑。
“不知道。”丁丁說。
“猜猜。”
“打電腦。”鍾銳使勁搖頭。“看書!”
鍾銳更使勁地搖頭,“不不不,是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
“比我們還有意思?”
鍾銳重重點頭,“有意思多了。”
丁丁想不出來了。
“我呀,睡、覺、了。”
“嗨!睡覺有什麼意思啊,我最煩睡覺了!”
“我這個覺睡得可不一般。我長這麼大就沒睡過這麼好的覺。躺下就著,美夢一個連著一個……”
“什麼夢?”
“夢見我騎著太空梭在天上飛,一飛飛到了天安門,往下一看,哇,天安門的人比螞蟻還小……”
“汽車呢?”
“什麼?噢,汽車。汽車嘛……像七星瓢蟲!”
“大公共汽車呢?”
“大公共汽車……大公共汽車,你說呢?”
“不知道,我又沒看見。”
“你怎麼會沒看見,你也在飛機上,就坐在我的前面,我一手摟著你,一手開飛機……”
“媽媽呢,也在飛機上嗎?”
鍾銳搖頭,做了個表示遺憾的表情。
曉雪慢慢回過頭來,慢慢道:“鍾銳,你不是人。”
鍾銳笑容可掬:“是嗎。那麼,你呢?”
“我有眼無珠。”
“噢,殘疾人。”
“小、醜!”曉雪的聲音中充滿厭惡。
鍾銳一下子收斂了笑。二人冷冷對視,再無話。
冷戰一直持續到吃晚飯的時候。幾個小時裡,曉雪始終在做事,不說話,對鍾銳正眼不瞧。鍾銳最怕的就是她這一手,她憋得住,他憋不住。當晚飯端上桌,他注意到桌上的碗筷是三副時,心裡一陣輕鬆,忙不迭去招呼丁丁。
“丁丁,吃飯了。媽媽給咱們做了糖醋排骨!”
“我要拉屎!”
“怎麼一吃飯就拉屎?吃完飯再拉!”邊說邊用餘光留心曉雪的反應。沒反應。
丁丁根據自身生活經驗,知道無論爸爸怎麼說、說什麼都是不算數的,他看媽媽。
曉雪拍拍兒子的小屁股,“快去!”
丁丁跑去廁所。鍾銳搭訕著在桌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