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人從小就聽家長講著世代流傳的故事,一個人若是出生年月犯了幾個卯字,就會變墓活鬼,一旦變了十分厲害,先是喝牲畜的血,最後喝人血,方圓百里都雞犬不留、屍首遍野,到時候就連陰陽法師都鬥不過她。
王潤貴害怕地說:“那該咋辦哩?”
“趕快準備黑狗血,先澆在棺材上,把她封住,然後用燒紅的鐵鉤從心口釘入,這樣就把她釘死了,永世不得翻身。”
長生扯破嗓子喊道:“什麼墓活鬼,分明是嬸子活過來了,趕快開棺,你們這是殺人啊!”
二孔明怒斥道:“小孩子懂什麼!要是犯了墓活鬼,全村人都得死,誰負得了責任?”
王潤貴站在那裡不知所措,這時候所有圍著的人都大聲呼喊“釘死她!釘死她!”聲音如潮水般此起彼伏,震耳發聵,嬸子的母親傷心地說:“我那可憐的孩子,真是作孽啊!你怎麼就犯了墓活鬼呢?”
然後咬牙痛心地說:“潤貴,趕快按大仙說的準備吧,到了十二點就晚了!”
王潤貴一下子坐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這時候嬸子的幾個兄弟著急了,吩咐人趕快準備這些東西,全村人同仇敵愾,共同應對即將到來的災難,一會兒一盆黑狗血端了過來,澆在了棺材上,鮮紅頓時傾瀉而下,淹沒了壽字,淹沒了雲朵,淹沒了仙翁、梅花鹿,淹沒了童男童女,淹沒了整個所謂極樂的世界、現實的世界。這時候一根燒紅的鐵條拿了過來,嬸子的哥哥雙手捧起,長生聲嘶力竭地哭喊:“不要,不要……嬸子還活著……”幾個大人把他狠狠地摁住,他此時彷彿成了與墓活鬼共同吃人喝血、危害四方的禍端。
一股鐵條穿過棺蓋的焦味瀰漫四周,緊接著棺內一聲揪心的慘叫,然後是皮肉的焦糊味,鐵條一頭從棺下伸出,滴滴答答的鮮血順著流了出來,滴在嬸子的照片上,先是滴到嘴上,其次是臉上、眼裡,直到整個輪廓,彷彿是一個呲牙咧嘴的殭屍正在吞噬人血。
長生心頭一陣劇烈的疼痛昏了過去,當他醒來,一切都變得安靜,人群已散,棺槨已葬,所有的痕跡都沒有了,如同以前一樣,破舊的窯洞,低矮的院牆,她彷彿看見嬸子衝著她微笑,但這張笑臉逐漸變得異常痛苦、扭曲……長生放聲哭了好久,擦乾眼淚,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外。他從未感覺過如此心痛的事情,這位善良賢惠的嬸子,最後在自己的丈夫、孩子、父母、兄妹面前被活活釘死,這就是她那三十出頭、正值青春年華,一貫和善待人、相夫教子、教書育人的結果!她不是死在疾病的手裡,而是死在了身邊所有人的愚昧和無知的手上,可憐可恨的現實,這種悲劇已經在這個苦難深重民族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發生了無數次,它還會繼續多久呢?
第 016 章 刑兇不逼供
長生回到學校,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活波開朗、愛說愛笑,變得像文正那樣沉默寡言。每當文正一個人爬上校門前的山崗凝思遠望的時候,身旁又多了一個長生,並不言語,跟他一樣,彼此呆呆的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有時候文正看著長生突然的笑起來,他發現長生不再是過去那個逗他開心、和他交流、給他寬慰的長生了,而活脫脫變成了自己的影子,甚至一模一樣。
還有一件事,掛在他倆的心裡,就是陳崗一直沒有報復他們,甚至有時候還和他們打招呼,好像把打架的事早拋到九霄雲外了。但他們知道想陳崗這種欺軟怕硬的小人,那件事讓他丟盡面子,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沒過多久的一天晚上,大夥剛吃完晚飯,躺在床上聊天,準備一會兒上晚自習,陳崗突然從床上坐起說他丟了二十塊錢,宿舍出賊了,文正和長生並不言語,看他接下來的表演,只有甑小軍若無其事地說:“那你搜吧,看誰偷你的錢了?”
“我不搜,說不準早就轉移或花了,誰也不能走,這事得讓派出所出面來查,讓那個賊娃子蹲監獄!”陳崗彷彿事先已經想好了的話,一連串珠子似的發射出來。文正和長生誰也沒想到這小子會來這一手,陳崗的老子陳副鄉長分管武裝部和治安,陳崗和派出所的那幾個年輕警察混的像哥們似的,不然能由得他們隨便收保護費嗎?
不一會兒,陳崗領著派出所的兩個民警過來了,正是平常與陳崗一起出入廝混的那兩個小子,一身綠色的制服皺皺巴巴,大頂帽歪戴,齊耳的長髮,有一個頭發燙了流行的卷,兩人滿身酒氣,走起來有些搖擺。看起來十足的痞子模樣,但是比流氓痞子厲害千倍,雖然和身上這套衣服極不協調,但這身衣服卻賜予他們無盡的權力,使他們不管是多麼齷蹉的行為都變得極其名正言順。